“你不怕……”
“誅九族?”雲晉言話剛出口,便被黎子何接過來,毫不避忌看入雲晉言的雙眼,嗤笑道:“皇上莫不是忘了?黎子何的九族,早被皇上誅盡了!”
鏗鏘一句話,好似將雲晉言的神志拉了回來,剛剛還散著寒意的雙眸瞬間掩去情緒,嘴角掛上笑意,一手輕輕撫上黎子何的臉,揚聲道:“季家……不是還留了一個姚兒麼?”
剛好一陣寒風襲來,黎子何渾身抖了抖,臉上笑容有些僵硬:“我與姚兒,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說罷,用力甩開雲晉言的手,轉身欲走,剛踏出半步,手又被他扣住,聽他笑道:“愛妃還是老實呆在晨露殿的好,那沉香殿,萬一哪日朕一時糊塗,罰得姚妃挨挨板子受受鞭刑,誤傷愛妃可會讓朕心疼。”
正欲擺脫的手僵直在空中,突然不敢再動,對於沈銀銀,她可以賭,裝作不在意,賭雲晉言會放她走,可對姚兒……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可能,都不願再傷到她……
雲晉言瞭然地笑,扣著黎子何的手鬆開來,改為牽住,帶著她緩緩走向晨露殿。
冬日的風,本是很乾燥,此時卻因著微亮的天染上幾分溼氣,黎子何順從跟在雲晉言身後,五指被他輕輕包裹住,手心的一點暖意隨著汗漬的消散漸漸飄走,隨即變得灼熱起來,卻不知灼傷的到底是手心,還是心頭。
多年前,暖春寒冬,酷夏爽秋,每每鬧了彆扭,她會躲起來,又不敢躲得太隱蔽,選在他容易忽視卻也不難發現的角落,細數他的不是,數完了,氣消了,他也找到她了,牽起她的手帶她離開,不多解釋,任由她默默跟著,或許在轉角處,他會突然轉身,微微擰著眉頭,捋去她的碎髮,輕聲道:“黎兒,對不起……”
多年都是如此,她不問他,不需要他的解釋,既然愛他,便信他到底,只是,最終他負她,並非所有事,一句對不起便可煙消雲散……
雲晉言的腳步忽的停下來,黎子何還未從神思中抽出情緒來,習慣性抬頭,便看入雲晉言眸中,像是壓了層烏雲一般,暗沉無光,糾纏著複雜難辨的情緒,一閃即逝,黎子何不知自己情緒外漏了幾分,忙轉過眼,不再看他。
雲晉言不知自己為何會停下腳步,不知自己為何會回頭,又為何會在熟悉的角度看到完全不同的人,神色有一瞬間恍惚,心頭像是被撥亂的琴絃,崩現不知名的情愫,又在黎子何撇開眼的瞬間恢復平靜。
握了握手裡略涼的五指,突然覺得踏實,仍是拉著她,腳步卻放慢了許多。
“要麼你撤掉監視我的人,要麼讓他們明明白白跟在我後面。”入殿黎子何便甩掉雲晉言的手,一邊快步入裡間,一邊冷聲道。
晨露殿眾人未料到黎妃和皇上會在此時一併回來,慌慌忙忙趕出來欲要行禮,被雲晉言一手止住,隨即依著他的手勢退下,在殿外候著。
“你知道有人盯著你,還敢趁夜到處亂跑?”雲晉言隨著入了裡間,沉聲問道。
黎子何輕笑道:“不做虧心事,為何要怕你遣來的人?倒是你,碧落殿中藏了什麼秘密不成?那畫中人,沈……沈姑娘?沈公子?皇上真正的意中人?”
盡是不屑的語氣,讓雲晉言的臉色愈加陰沉,上前一手扯掉黎子何手裡的衣物,扣住她的脖頸,微微用力,眼裡泛著危險的芒光,低聲道:“你……到底是誰?”
平常人家的兒女,怎會有這般處變不驚的氣度,不是強裝出來,而是從內到外透出來,完全不似一個十五歲的女子,暮翩梧說她是季家人,可他查不到季家哪門哪戶漏了一個孩子,即便她的確是季家人,憑著入宮幾月,怎會對宮內如此熟悉?
心中疑惑翻滾,臉上仍是一片冷氣,陰鷙看著黎子何,想要從她臉上找出些許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