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能殺伐果決、推己及人的緣由,在嫂子我看來,乃是因陛下心中在惶惑不解為何先帝要將皇位給你,這不解令你行事忌憚重重,瞻前顧後。”究其原因便是自卑自慚自覺配不上皇位。
“哼,”楚徊輕哼一聲,“四嫂子這一席話當真是叫人受益匪淺,可惜,朕心中並無不解。”
“那你可要聽一聽聶老頭、賀蘭大人是如何說的?”石清妍含笑道,瞧見樓朝日、石老將軍還為京城裡的亂象著急,心道快了,這些人急個什麼。
楚徊聞言果然立時看向聶老頭等人,捫心自問:先帝為何要將皇位給他?只是因為他是嫡子嗎?
聶老頭很是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切齒道:“先帝初初得病,便召見老臣,老臣曾在先帝面前力薦陛下。陛下年少時便聰慧過人、行事溫和,最是平衡熙王、頤王、錦王、瑞王的上好人選。”不料如今,這溫和之人執意撤藩,逼得熙王、頤王作亂,京中動盪,他的孫子被流去——他還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這老臣去大街上送死,相較之下,倒不如錦王妃能伸能屈、大義凜然。
“陛下也曾問過臣是否會因賀蘭辭的緣故偏向錦王,臣答曰,”賀蘭淳見楚徊專注地看著他,心知此時定要順著石清妍的意思鼓起楚徊“殺伐果決”的底氣,半真半假地繼續說下去,“臣只會偏向對賀蘭家對江山社稷有利之人。先帝令臣在五個皇子中替他挑一個,臣挑的是陛下。先帝問臣為何會有此舉,臣答曰:五子之中,熙王、頤王佔著年長,卻自來不受先帝喜愛,心中存了怨懟之氣,這二人極易敵我不分、親疏不辨,果不其然,如今熙王、頤王勾結外族作亂;錦王寬容,身邊賢能輩出,但寬容之下太過孤絕,此等人眼下尚且寬容,待數十年後,必定多疑乖戾;瑞王最為被朝中百官看好,自幼便有賢名,才智心胸皆在上層,也是眾人猜測陛下選定之人……”
楚徊心裡一揪,心道可不是麼,楚恆就藩了,還依舊被先帝長留京中。
“恰因如此,瑞王心中抱負太大,極易與錦王起衝突……”
“賀蘭大人是說,朕被選中,只因朕是守成之人?”楚徊一陣發虛,心落到了谷底,千千萬萬次自問先帝為何選中他,原因卻只是“守成”二字,身為一個想要成就一番文治武功霸業的帝王,守成二字委實叫他受不住。
“是也不是。臣也以陛下能夠平衡四王答先帝,問起先帝為何將四王分封出去,只留下陛下一人。陛下說——”
“父皇說什麼?”楚徊急忙問,早先他也以為先帝留了他在京中,便是看重他,誰知先帝又將楚恆常留京城。
賀蘭淳不禁有些可憐楚徊,心道石清妍說的是,楚徊這皇帝明明是名正言順得來的,卻坐的心虛不踏實,不然他急著撤什麼藩,“先帝不曾發跡時,路遇甘康甘先生,甘先生曾教導先帝為官六字真言,那便是‘空、恭、繃、兇、聾、弄’。先帝自稱聽了這話後豁然開朗,才得以創下如今這番家業。這六字,看遍宮中五個皇子,獨有陛下最能做到。”
楚徊尚且不明白這六字是什麼,但心中已然生出澎湃之意,暗道先帝的話,豈不是說自己最像先帝?“敢問賀蘭大人,這六字何解?”
“空,行事靈活機變;恭,為人謙遜有禮;繃,御下矜持自尊;兇,手段不拘一格;聾,處世不畏人言;弄,利益得取就取。四王與這四字上有些不合,獨有陛下,最合他心意,未免陛下被聶老先生等迂腐老人養成書呆子一般刻板的帝王,先帝便不肯早早表露心意。先帝稱陛下的帝王之術自成一格,不需人矯枉過正。”賀蘭淳嘴裡說著好話,心裡嘆息連連,暗道先帝那薄情人,連自己打下來的江山也不肯愛惜,就這般隨手給了楚徊這麼個人。
“……甘先生大才。”楚徊心中是歡喜的,賀蘭淳雖眼下與他作對,但還是值得信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