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製糖跟石蘭省製糖不一樣,北方以甜菜為主要原料,不像石蘭省是用甘蔗。
綠真這才想起來廢棄糖廠的事兒,看來這村子的企業還辦得挺不錯,光糖廠就能有兩家。廢棄的廠子規模都那麼大,那新蓋的豈不是要更大?比姨媽家食品廠還大了吧!看來,鄉鎮企業管理局的成立,讓全國的鄉鎮企業壯大不少啊。
正想著,車子忽然一個急剎車,綠真慣性之下往前沖,胸口直接撞得生疼,小彩魚在後頭也被撞得不輕,「怎麼啦胡峻哥?你技術不好,還是讓我姐開吧。」
胡峻卻沒心思笑,他趕緊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大爺你怎麼樣?撞到哪兒了?」
地上躺著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老頭兒,春月看這兒離村口不遠,以為是東陽村的人,立馬急了,不會訛人吧?
大爺似乎是嚇傻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沒事沒事,我撿個野果嚇到你們了,對不住。」
確實是他突然衝出來的,幸好胡峻沒分心,剎車也踩得快,要是反應慢個一星半點的肯定就撞他身上了。「大爺您確定沒事?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沒事兒,我自個兒滑倒的,你的車子沒碰到我。」老大爺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空氣裡立馬飛舞起一陣肉眼可見的灰塵。
綠真見他為了撿個野果差點被撞,知道是餓得狠了,立馬掏出幾片吃剩的炸饅頭片,黃金燦燦再抹點兒友娣姐姐的秘製果醬,簡直爽翻了。「爺爺你吃這個吧,我們沒吃過的。」
老頭兒看著金黃的饅頭片咽口水,「我吃了那你們吃什麼?年輕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綠真見他跟村裡小孩的反應不一樣,立馬雙手將東西遞過去,老頭兒連說兩聲「謝謝」,狼吞虎嚥,顯然是很長時間沒吃飽肚子了。
「爺爺你是東陽村的嗎?」
大爺點點頭,「嗯。」
「那怎麼……」流落在外啊,如果村辦企業搞得好,村民福利待遇也好,很多村直接給老人發勞保工資呢,像天津的大邱莊,江蘇的華西村,還有河南的南莊,都是赫赫有名的「集體村」。
怎麼還會讓自己村的老人在外餓肚子?
村辦集體企業就是掙了錢人人有份的啊!
崔綠真怕他被人欺負了或者冒名領了勞保工資不知情,善意的提醒了幾句,誰知老人卻嘆口氣,「我是被趕出來的,糖廠沒我的份……呵,糖廠還是我先……」
綠真好奇極了,趕緊讓他上車,開到東陽村人看不見的地方,才聽他講起自己的故事。
原來,老人名叫陳東陽,是東陽村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有一手祖傳的製糖手藝,曾經在村辦製糖廠幹過多年,可因為製糖廠效益越來越差,文革結束前一年乾脆直接倒閉了。
他眼看著這麼好的生意黃掉,心疼那麼多製糖裝置,包產到戶後四處舉債把製糖廠買下來,自己帶著老伴兒、兒子兒媳,把製糖廠開起來,剛開始那兩年因為他手藝好,糖分純度高,也掙了點錢。
後來兒子死於一場裝置意外,兒媳改嫁,老伴兒也病死了,他心灰意冷,糖廠也就廢棄了,帶鐵的裝置被村民偷淨,甚至連屋頂的瓦片也偷沒了。可他哪兒也不想去,一直住在廠裡,彷彿那兒才是他的「家」。
幾個年輕人唏噓不已,可憐天下父母心,要不是兒子意外,他現在說不定就是村裡的大富翁了!最先幹個體的農民,那眼光是沒話說的。
可惜啊可惜,天意弄人。這麼大年紀也沒處去,住沒頂的房子,吃野果喝生水,病了全靠扛……綠真不由得想起黃永貴老爺爺,跟他的遭遇有點類似,現在過得可順心了,有工資還有分紅,養老也有了保障,在皮革廠「呼風喚雨」發號施令,誰不羨慕?聽說上個月還有人給他介紹老伴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