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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部分

說是“戲作”,其實是“孤憤之作”。

咸豐九年,即1859年,英法軍艦屯集大沽口,郭嵩燾受命赴天津僧格林沁軍中幫辦軍務。僧王既看不起漢人,又看不起文人,而郭嵩燾以學識風骨,也不肯對僧王摧眉折腰,所以兩人處的並不愉快。

郭嵩燾旋奉皇命,赴山東煙臺等地查辦隱匿侵吞貿易稅收情形。地方接待隆重,並致送厚禮。可郭嵩燾自定章程,“不住公館,不受飲食”,更不受禮。

他認真查賬,嚴加整頓,清理積弊。稅收是增加了,但山東地方怨聲載道,隨行的人員也因為不能發財而暗地不滿。

僧格林沁趁機會同山東巡撫文煜,聯手發難,彈劾郭嵩燾。

僧王的劾折,朝廷不能不尊重,郭嵩燾以“查辦貿易不妥”,“交部議處”。

郭嵩燾被迫返京,悲嘆“虛費兩月搜討之功,忍苦耐勞,盡成一夢。”

回京路過獻縣的時候,旅邸題壁一首:“人生都是可伶蟲,苦把蹉跎笑乃公。奔走逢迎皆有術,大都如草只隨風。”

這首詩並未“刊行”,不曉得關貝子是如何曉得的?

郭嵩燾說道:“慚愧,鄙陋之作,有汙貝子耳目。”

關卓凡大笑道:“筠翁,這是‘金句’!正因為‘人生都是可憐蟲’,我輩才要每日奮發,就算成不得龍,也要做一條筋骨強健的大蟲子!”

幾句話,郭嵩燾被這位小自己二十幾歲的年輕旗人,講得熱血沸騰,頓時就起了“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

這個名揚四海的關逸軒,真正是名不虛傳。

那個僧格林沁,也是旗人,和這個關逸軒比,真是“兩世”的人!

還有,“金句”二字,真是打入心坎,搔到癢處,郭嵩燾入耳,痛快得不得了。

換了便服,延入書房,關卓凡款客的,不是茶水,是他“從美國帶回來的葡萄酒”,不過,這一次,沒扯“法國”就是了。

關卓凡說道:“筠翁,洋人飯前飯後,都要喝酒,咱們也學一學。先喝一點酒,我再請你用一頓便飯,大冷的天兒,羊肉火鍋如何?”

逸興遄飛,這麼痛快的一頓酒,這麼痛快的一頓飯,郭嵩燾不記得,已經多少年沒有用過了?

為人攻訐去粵,以為橫遭波劫,正在悲憤莫名,突然發現:原來是天降大任於我之前的琢磨!那種痛快,已經不是“人生得一知己”所能概擬的了。

郭嵩燾的感覺:原先自己面前有一扇門,開了一條縫,門外的光芒透縫而入。自己扒著門板,從門縫中看出去,但見光景綽約,已足夠動人。

現在,關卓凡替他將這扇門完全推開,明日世界,豁然開朗,萬千繽紛,目不暇給。然後關卓凡攜著他的手,說道:“筠仙,咱們一塊兒走出去!”

郭嵩燾的心念是:怕什麼粉身碎骨?

關卓凡啟用郭嵩燾,是在左宗棠入粵之前,就已經定下來的章程。關卓凡暗中慫恿左宗棠驅郭,一方面是要謀廣東這塊地盤;另一方面,是要借左宗棠的手,把郭嵩燾趕進自己的懷抱中。

關卓凡的眼中,若論目光之犀利透徹,觀點之卓妙超遠,清末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就是這位郭筠仙。什麼林則徐、曾國藩、李鴻章,都得向後排。

首先,郭嵩燾對清末的積弊的認識,極其深刻。

這可以從他評價肅順的一段話中窺得端倪。

郭嵩燾為肅順所信用,但他對肅順嚴刑峻法的政策的評價卻並不高。

“國家積弊之由,在以例文相塗飾,而事皆內潰;非寬之失,顢頇之失也。

“今一切以為寬而以嚴治之,究所舉發者,仍以例文塗飾也,於所事之利病原委與所以救弊者未嘗講也。是以詔獄日繁而錮弊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