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桃花開了。
緋色的花瓣漫天飛舞,落在草廬旁的那座孤墳上,靜謐,安詳,述說著一種永恆的無悔。
我跪在墳前,溫柔的輕撫著墓碑上的字,藺翟雲之墓。
“三哥,悅容來看你了。”
就讓我最後再叫他一聲三哥吧,不為讓他聽到,只為把牽掛說給自己知道。這五十多年來,他的肉體在呢土裡腐爛,他的骨骼在黃塵中石化,他的靈魂早已轉世投胎。陸判爺爺說,投了個好人家,他過得很快樂。我沒去看他,因為我知道,轉世後的他,已經不再是那個用生命來呵護我的藺翟雲了,他有了新的名字,新的人生,並且,正享受著幸福,我不該再去打攪。但是,我想他,我的心裡永遠都想著他,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給過我完完全全的愛與信賴。
草廬的門前已經結起了蛛絲,我輕輕拂開,推門而入。
房門緩緩開啟,咿呀一聲,記憶的心門,也隨之開啟。
彷彿昨日又重演,我與在劫農耕回來,伴著夕陽餘暉,攜手同歸家中,也聽著這樣的咿呀聲推門而入。
在劫的音容笑貌歷歷在目,待我回首凝望,又化成了虛無。
屋子裡蒙著厚厚的灰塵,破舊的木床上,同枕躺著兩具白骨,穿在他們身上的衣物因為漫長的時間而變得襤褸,唯有那掛在他們脖子上的兩塊金鎖片,依然嶄新如初。
我含著淚,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金鎖上的祝辭:“鏡中顏,悅者容,常平安,和相宜;人間情,劫後生,永安康,恆相親。”
那兩具白骨,就這麼手牽頭手,緊緊依偎著,說著生死不離的故事。
我輕輕揮動衣袖,床上的白骨消失了,草廬外多了兩座新墳。
我只為這兩座墳立了一塊墓碑,用鮮血一筆一劃地寫上:悅容在劫永不離。
清風吹過,幾片花瓣落在墓碑上,徘徊不肯離去。
那九百九十九株桃樹,他用了一年的時間為我親手栽種。
桃林深處,桃花依舊笑著春風,而那栽種桃樹的少年,如今去了哪裡?
他走了,把整片桃林留給了我,卻帶走了我的心。
那一年的冬天,他的眼淚隨著白雪落入我的眼中,讓我重見光明;那一年的春天,他捂著我的眼睛來到林中,睜開雙眼時,我看到陽光下豔豔綻放的桃花兒,也看到了桃花樹下,他柔情似水的笑臉。
他說,從今往後,這就是我們兩個人的桃花源。
他說,桃林裡住著桃花仙,能聆聽人們心裡的吶喊,讓他們美夢成真。
他將雙手放在嘴邊,對著桃花深處大喊:“阿姐——我喜歡你——我想娶你為妻——”
他不敢看我,認真的眼神看著前方,緊張又期待。
我對著桃林大喊:“好啊——在劫——讓我做你的妻子——”
他流下了眼淚,喊道:“我好高興——好高興啊——”
我問他,要愛多久,才能愛到天荒地老。
他說,這一刻,已經天荒地老了。
天荒地老,那麼短,短得我來不及回憶,已經魂斷奈何。
天際傳來簡朔的聲音:“無暇,時辰快到了。”
我最後看了一眼曾經與在劫結廬廝守的茅屋,擦去眼淚,飛天而去。
天賜已經老了,昔日風度翩翩的少年郎,變成了如今白髮蒼蒼的耄耋老翁。他臉上的每一道皺紋,都是無情歲月刻下的傷痕,卻也是生命對他人生的一種回答。他是蒼老的,與此同時,他也是驕傲的。他有理由為之驕傲,因為他的聖名將會永載青史,留於後人千秋萬代歌頌。
此刻,他沉沉睡著,我化作一縷青煙,無聲無息來到他的床前,手掌觸碰他的額頭,閉上雙眼,看到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