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司空明鞍勸阻,我執意要出宮去看藺翟雲,以鸞攆抬到那處幽靜的宅院,再以橫塌抬進他的臥房,那時他正坐在床頭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精神還不錯,就是臉色不太好。我進來後他回過頭,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彼此病懨懨的模樣很狼狽,就這麼面對面笑了起來。笑完之後,他瞪著司空明鞍:“胡鬧,夫人正在坐月子,你怎麼可以讓她出來!”司空明鞍苦笑,我跟著賠笑,知道藺翟雲是在指桑罵槐,像個犯錯的孩子訕訕道:“我……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藺翟雲不吱聲,心裡其實挺感動的,我擺擺手,奶媽子將孩子抱過來,我笑說:“毛毛是你接生的,我想讓他認你作義父。”這娃兒的名字老太君早就定下了,就叫“稷攸”,還真人如其名,帶來社稷之福,一出生前方戰事就頻頻告捷,一改先前處處受蕭家捱打的劣勢。我看稷攸頭上的毛髮濃密,就給他取了一個乳名叫“毛毛”,沒差把老太君氣到,說她的嫡長孫怎麼能取這麼俗不可耐的小名,見我躺在床上委屈的模樣,無奈允了。
藺翟雲一聽這名字,噗嗤笑了出來,我見他開心讓奶媽子把毛毛抱過去,趁著他逗弄毛毛正興頭上,又把認義父的事說了一遍,藺翟雲也爽快應下了。後來毛毛睡著了,我讓奶媽把他抱下去。跟藺翟雲閒聊了半會,不知怎麼的說到迷路的事情上來,我和他有著相同的壞毛病,就是方向感不好。這人世間的事啊,好好壞壞的,誰能說得準?由衷道:“多虧了先生方感差,才來到金陵讓悅容遇見你,這是我的福氣。”藺翟雲笑笑:“夫人說笑了,在下就算再怎麼蠢笨,也不可能走錯南北方向整整一年。”察覺自己失言,臉色稍變,順口說下去:“我是特意來金陵找一個人的。”我好奇問他找誰,他遲疑半會,看了看我,又看向窗外:“找我的……姑姑,我的……妹妹。”我取笑道:“先生真是病糊塗了,又是姑姑又是妹妹的,分明是兩個人。”藺翟雲沒說話,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跳動。
“你找到她們了麼?”
“恩。”
“需要我為你做什麼儘管說。”在金陵,我能給他的親人最好的照顧,也算是當做對他恩情的一種償還。
藺翟雲搖搖頭:“不用了,她……她們現在過得很好,我不想打攪她們平靜的生活。”
聽他話中之意,是還沒跟自己的親人相認了?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我也沒再勉強他,話題轉而說到當下的戰事:“先生認為此戰結果會如何?”
藺翟雲高深莫測道:“在十二月十二日之前,蕭家如果不能完全拿下趙陽城,那麼這場仗將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
起先我十分不解,為什麼非要在十二月十二日前?後來靈光一閃,十二月十二日不正是當今天子的壽辰?
大經未滅,仁義當先,君臣之禮不可不慎重對待。按照大經禮制,凡有封地的王公們須得回皇都覲見朝拜,向天子祝壽。這路上來回的時間加上壽宴開設的時間,至少要一個多月。也就是說一個月內蕭家無法再向江北出兵,而司空家就有足夠的時間喘息,把江北各州的兵馬調回來。
須知這次長川軍之所以能將金陵軍打得節節敗退,除了蕭晚月詭譎奇襲外,最大的原因還是出在金陵內部。先前為一統江北,司空長卿派遣大軍到各州討伐,江北軍隊分散,曲慕白又去了皇都赴任,朝中良將空缺,才被蕭家佔了便宜。
正在我寬心之際,藺翟雲又說:“金陵仍然岌岌可危,一個潛在的威脅不得不防。”
“什麼威脅?”
藺翟雲慎重說出一個名字,我聽後沉默良久,最後長長嘆息,不得不承認,那個人不僅是司空長卿最可怕的敵人,也是我內心最掙扎的煩惱。
念著曾經的情誼,我是希望他能早日甦醒的;但念著我丈夫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