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廷輝咬咬嘴唇,“你且稍等等。”然後便隨曹京去了鼓院偏廳。
曹京關上門,扯了把椅子來讓她坐,竟是語重心長地道:“孟大人不會不知王奇的背景,這狀子連京尹喬舟都不接,登聞鼓院就更不能接——孟大人憑什麼要把這荒唐事兒往你我身上攬?”
孟廷輝盯著他:“荒唐事兒?憑什麼?”她微微冷笑,“曹大人亦是舉進士為官的,難道沒讀過聖賢之書?”
曹京嘴角揚起,“孟大人莫要拿這些話來壓人,誰都知在二省為官不易,在下十年寒窗苦讀方得今日尺寸之功名,怎願就這樣斷送了前程?”他頓一頓,繼續道:“在下倒有個主意,孟大人若是拒了這狀子,那百姓定會呈奏疏至登聞檢院,而檢院隸於左諫議大夫郭大人,到時郭大人接也好不接也好,此事都與孟大人和在下無關了。”
孟廷輝一撇嘴角,默聲不言。
門下省諫院中的人有誰不知左諫議大夫郭合昌是東班老臣們的心腹?郭合昌又怎會不保王奇?這狀子若是被鼓院拒了而呈至檢院,那個來進狀的百姓可還有再訴冤的機會?
她一按桌沿,站起身來,冷冷道:“曹大人的話我今日記住了,可我也想告訴曹大人一言——若吾身可濟民,吾不所惜也。便是我這苦讀而來的功名因為此事而斷送,我也不悔一分!”
章四十六 心(上)
曹京亦起身,看向她的目光頗涼,唇動似是欲言,可卻再沒說話,只是上前拉開了門,同她一起走了出去。
一進鼓院正廳,卻見有個紫袍官員負手站在當中,正在等他們。
而那個來訴狀的百姓已被人帶至外面,看不見影兒了。
孟廷輝臉色不善,想到先前那個值吏說此事已遣人去太僕寺呈情,當下便衝那官員拱手道:“想必是太僕寺少卿魏明先大人。”
魏明先微笑,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孟大人。”他看看門外,聲音不由低了些,開口倒是直截了當:“王奇之事我已聽人說了,特來此地向孟大人討個人情,可否將這狀子退回去?”
孟廷輝聞言忽而笑了笑,“好說。”她又揖了揖,道:“在下還有事,須得先行一步,待退了這狀子後必當遣人去太僕寺稟魏大人。”
魏明先沒料到她應得這般爽快,臉色有些訝然,可仍是微笑道:“那我便在太僕寺等著了。”
孟廷輝點頭,垂睫攏袖,轉身快步走出鼓院,讓門外值吏將那百姓帶出宮門找地安歇一陣兒,然後自己飛快地往門下省走去。
待到了左掖門處,她才蹙眉回頭,想起曹京沒有同她一道出來,可念轉腦際也未多想,便自己一個人回了諫廳。
先找了起居郎問過眼下太子人在何處,然後取出狀子封了,寫了張呈情奏疏附上,然後命人將那狀子直呈東宮太子案下。
人剛走沒多久,曹京便回來了。
孟廷輝正色坐在案前,低了頭看卷簿。
曹京望著她,口氣遲疑:“你當真退了那狀子?”
孟廷輝未抬眼,只是隨口亂應一聲,沒有答他。
他便也未再細問,目光在她臉龐上逡巡了幾圈,便歸案治事,許久都未再與她說話。
待至酉時左右,諫院外來了人,進門便道:“孟大人?”
孟廷輝與曹京雙雙抬頭,見是太子身邊的黃衣舍人,忙起身相迎。
那人走過來,未看曹京,只對她道:“孟大人呈上去的狀子與奏疏太子已閱,硃批直送御史臺,使人明日清晨前羈太僕寺主事王奇下御史臺獄,諭令此事並同之前的青州大營一事徹底詳查,二日後由大理寺卿潘大人、刑部侍郎劉大人會同御史中丞薛大人三司會審。”
孟廷輝聽得心驚,原只當王奇最多被勒令歸府以伺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