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雖然已經接到明州失守的快報,可又怎能想到嶽臨夕會書信相騙,一路領著大平金戟黃仗禁軍來到舒州城腳下?!
守城寇軍因無防備,三兩下便被大平禁軍佔了舒州城東門外三道,但見大平禁軍並無猛攻的打算,餘下人馬便死死守住內城中其它地方;出城接駕的數位遺臣看見這陣仗自然是火冒三丈,但礙於城頭被奪,不能明臉對嶽臨夕發怒,只得依著大平禁軍的要求讓嶽臨夕入城細談。
嶽臨夕入得城中,按英寡之言與眾人說了,眾人聞之自是大駭,又聽說大平皇帝御駕亦至城外,更是震驚不已。
一眾人在屋中沉默良久,才有稍年長些的範裕出面開口,沉嘆道:“罷了。明日一早你去將皇嗣接入城中來,總得讓我等見過她,聽得她親口同意此議,才當好算數。”
嶽臨夕點點頭,應道:“範公明事。”
範裕眉頭沉皺想了一會兒,才示意旁邊的人退出去,留嶽臨夕一人在屋中,低聲道:“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嶽臨夕走至他身前,恭聲道:“範公請講。”
範裕目光矍然地盯著他,“依你之前被劫時所見,大平皇帝對她果真是舊情仍存?”
大平禁軍在舒州城外一紮便圍了大半個城。
平原風起,刮過層層軍旗旌斾,颳得青天半傾白雲盡散,營帳厚布簌啦啦地狂響。
她在內帳裡的窄榻上側躺著,隔了一道薄簾,那頭便是他和他的帥案。
二人共處一帳,這是他的要求,她自然不能違抗,可在這燭光輕曳極其冷寂的夜裡,這情景又是多麼的令人難耐。
此番隨他御駕親征的京畿禁軍凡十三萬,在他麾下約有五萬人馬,一路從臨淮路攻城掠地到建康路舒州,還剩三萬九千人。
折損之數不可謂不大。
這些大平最精銳的禁軍人馬遇著這流竄各州山林城寨間的寇軍,依然損兵折馬若此,足可見他之前的顧慮是對的。
倘是能讓這近十萬寇軍與大平禁軍並肩北上,勢必能省不少兵馬人力,亦能保住數萬將士們的性命,而攻佔北戩都城的時日更能縮減許多。
至於這北三路的百姓們,也不必再如遇水螻蟻一般四下裡倉皇遷逃,落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下場。
她細細琢磨著,不由得翻身,隔著這薄簾去望他被燭光勾勒出的身影。
雖是離得這麼近,可卻如隔了千山萬水一般遠。
從他二人相見,她便再沒喚過他一聲“陛下”,而他對她更反常態地以“朕”自稱,疏離之感油然而生。
做臣子時本該疏遠著他,可她與他卻是那般親密;如今她成了他名正言順的妻,卻比君臣之間更不如。
想到這個字,她便覺得萬分諷刺。
不過是要兩個各懷心思又兼國恨家仇的人,以這天下蒼生為念,拿一紙黃詔拴在一起罷了。
她想著,不由輕輕闔上眼,再次翻了個身。
入夜沒多久,有人入帳呈報。
她豎耳,隱約聽得是北面來的捷報,說是狄念統軍雙奪重鎮,而之前在建康路北面的趙平空、郭銘二部亦奉詔率軍南下。
聽到狄念得勝的訊息,她的心底才稍稍好過了些。自己當初令金峽關外禁軍退守三十里,噩夢不知連做了多少夜,生怕狄念之部會因她此舉而出個什麼差錯。
幸好,幸好狄念無事。
將領報完北面軍情,又與他報了其餘京畿禁軍在三路剿寇的詳況。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在聽,偶爾會插話問一二句,所談之事是軍中機密,但卻毫不顧忌人在內帳的她。
他如此不防她,卻讓她心中愈發沒底。
可是她無法細想,也不願細想只是掩袖遮眼,蔽住那頭傳來的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