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長嘆口氣,黃師爺道:“罷,你要見縣尊,我便代為通報吧。”
他長身而起,讓徐謙在這裡稍候,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匆匆回來對徐謙道:“縣尊在後堂花廳見你,你仔細回話。”
徐謙朝他作揖,道:“有勞黃師爺了。”
黃師爺心裡只是搖頭,這個傢伙,坑人的時候無形無色,整人的時候恨不得扒了別人的皮,偏偏生了一副好皮囊,言行舉止也是文質彬彬,臉上還他孃的帶著一股子書卷氣,冤孽啊冤孽!
徐謙隨著一個胥吏引著到了後堂的花廳,蘇縣令很明顯是不太情願見他的,不過他現在為修縣學的事煩惱,倡議了這麼久,士紳們一點反應也沒有,現在總算有人提出來要納捐,總算給了他一點臺階。
徐謙進了花廳,又是彬彬有禮地作了個長揖,道:“學生徐謙,見過父母大人。”
他自稱學生,讓蘇縣令有些突兀,不過蘇縣令只是頜首點頭,倒是沒有追問。
“來,給徐公子看座。”
忠良之後的牌坊是蘇縣令大加頌揚過的,這時候自然不能讓徐謙跪著,否則傳揚出去,士林清議又不知會說出什麼來。
徐謙不客氣地坐下,笑道:“大人今日神采奕奕,這是吉星高照的跡象。”
徐謙兼起了算命的勾當,讓蘇縣令哭笑不得,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蘇縣令說到底是清貴人,不像黃師爺那樣滿肚子男盜女娼,放在後世,其實他就是個突然發跡的宅男,苦讀了幾十年書,稀裡糊塗就做了官,那讀書人靦腆的氣質還沒有被官場的爾虞爾詐衝散乾淨,保留了幾分純真。
徐謙最喜歡的,就是和純真的人打交道。
蘇縣令道:“徐公子此番來,也是為了縣學?”
徐謙正色道:“正是,學生乃是忠良之後,雖然才疏學淺,比不得先祖,可是錢塘畢竟是小人的家鄉,現在縣學房舍殘破,學生目不忍睹。天下不可一日無政教,故學不可一日而亡於天下,學者,大事也,事關一地興衰,錢塘自古便是文星薈萃之地,人才輩出,縣學興廢,關係重大,況且錢塘縣中有生員百人,而縣學如此殘破,未免有礙瞻觀。大人勤政愛民,興縣學為顯,實則是藉以展示大人興教化的決心,學生深受感染,故此願捐納紋銀二百,以資縣學修繕之用。”
這一番話真真說到了蘇縣令的心坎裡,蘇縣令打起精神,頜首點頭道:“若是人人都有你這般見識,本縣便可高枕無憂了,果然是忠良之後,莫非你有進學之意嗎?”
徐謙知道,捐納的事到了這裡就該點到即止了,畢竟錢對士大夫來說是俗物,所以有些事不能說得太多,現在蘇縣令移開話題問起學業,其實也有這麼一層意思。
徐謙道:“學生雖家中變故,可是自幼便以讀書為樂,如今朝廷恩旨如遇久旱甘霖,因此學生確實有上進的心思,明年二月便是縣試,所以想碰碰運氣。”
蘇縣令頜首點頭道:“不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你能有這心思,也不算辱沒了令祖。只是科舉之道,卻沒有這般容易,明年二月雖是縣試,可畢竟你年紀尚小,不必強求,先將四書五經背熟,參透程朱集註,到時再顯露鋒芒,也不算遲。”
蘇縣令的意思卻是告訴徐謙,縣試是沒這麼容易的,尤其是錢塘這種地方高手輩出,你剛剛去了賤籍,估計肚子裡也沒什麼貨色,還是不要先急著來考的好。其實這也是蘇縣令的好意,不希望徐謙根基不穩的情況之下耽誤這時間。
徐謙卻是道:“大人,四書五經和程朱集註,學生已經牢記在心了。”
蘇縣令愣了。
他不相信。
徐謙方才說他雖是賤籍,可是一直都在家裡讀書,單憑這一點蘇縣令就是萬萬不信的,畢竟現在人讀書都是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