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的溶月對素慧,不過陌生人的旁觀;而今,起初那份惻隱之心卻更具真切,足夠成為一份牽掛。
溶月心裡汩汩流出無以名狀的酸楚,隨之而來的擔憂就在心的腹地虎視眈眈;她是真的擔心,素慧揹負著那般不堪的隱衷,淤積於心的重荷肩負不了漫長的生育之責。孕期數月,任何的分吹草動都會傷害到她,怕的不是外傷,就忌有人揭開心裡的醜陋。
偏偏那些醜陋不堪的見證者就繞身其間,更何況連長公主都曾暗示說過,明親王府的各路姬妾手段了得;只怕此時的素慧已落成那些女人眼中的風景、嘴中的笑話。
不怕對手兵戈相向,就怕對方暗揭辛密。靠明親王庇護,顯然是不現實;靠自己,溶月還真是擔心素慧不夠剛強無畏。
心裡擔憂紛扯,偏沒個人來分享、撫慰她的不安;溶月有些坐立不住,揮手讓連嬤嬤退下,自己則信步走到了窗邊,盯著那棵小梨樹看了半晌,才吩咐萬春:“你派人去趟長公主的田莊,讓田莊上的管事備些新鮮的果品給明親王妃送去。”
添丁進口,繁衍子嗣,終歸是惹人高興的事情,一旁的萬春也是笑容滿面的快聲應是。溶月看了眼她因喜上眉梢而格外明麗起來的容顏,隨之破顏而笑,心裡起意:
“你說,本宮要不要也送些小衣服過去?”
萬春一愣,聽這口氣竟像是皇后要親自為之縫衣?
這未免太過隆眷,於禮違和。但萬春伺候皇后至今,皇后的行事她已瞭解,有些事極慎細,有些事偏極大膽;自然不可能是皇后不知輕重,反而是皇后特別自信的自有章法,這也是為什麼自己惟命是從的原因。
所以此時,她是萬萬不能阻遏!
但是就此贊同皇后親自縫衣,卻也不妥。且先不論皇上如何看待,就是皇后的那針線怕也難登大雅之堂,別到時留了詬病、鬧出笑話,拖了皇上的後腿。
一番斟酌滾過,萬春忙笑著答道:“既然魯夫人做了很多,王府上想來也有準備。皇后娘娘賞幾件,自然是小世子的福氣;奴婢這就去讓製衣司選料裁衣。”
小世子!
溶月聽得好笑,這還沒生呢?萬一是個郡主怎麼辦?
望著一臉喜悅,難得激動起來的萬春,溶月搖搖頭,心情舒緩了些:“生男生女這種事現在如何說得準?衣料顏色選擇上儘量淺淡些吧,將來不管是世子,還是郡主都能穿。”
萬春心裡嘀咕,小孩子的衣服,不都是用色鮮豔嗎?淺淡些,又怎麼彰顯喜慶!
溶月卻不知她這番思量,她的審美做事,難免還承襲延貫前世的鑑賞習好;覺得孩子新生聖潔,就該雪白的包裹才顯得漂亮而心滿。她這就是不想做出一堆紅豔豔的色彩來,繞得人覺得怪異進了洞房。
對待這種小事上的掌控,溶月有種難以名狀的偏執。
明明知道與大背景不合,偏她就想標新立異、一意孤行;帶著那麼點不可告人的任性。但別人不知道,溶月自己卻明白,她這樣無非是隔靴搔癢兀自爭取。
至於爭取到了什麼?
目前也就不過她的穿衣吃飯,她能自作主張而已。但凡涉及自身之外,就要受到各方條框的阻撓;比如現在,溶月看著萬春的欲言又止,便知所謂何來。但她現在到是對萬春有了幾分把握,起碼她比之前更知進退、更懂取捨。
衝突的忤逆,不可能是萬春這樣的人物所能輕易做出;但陽奉陰違她卻未必不屑,畢竟與她、與她那個不可告人的念想,此途更加艱難險阻。
人與困境中的奮起,不擇手段那是智為,而非愚舉!
溶月對此,非常瞭解。
但溶月所能做到,最大也不過就是理解,再多她也愛莫能助。人之所為,欲乃根本,人之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