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在大街上是可以看見同志情侶手拉著手走的,而且真的是很登對的帥哥;他們在立交橋上公開接吻。我看著,心裡裡面百爪撓心,我質問我自己,你有沒有那個幸運,有沒有這個福氣,等到這一天呢?
(七) 舍
我到目前為止的一生只向人告白過兩次,下場都是滑稽可笑的;所以我決定了,以後再也不做這種愚蠢的事情。
我是一個很能說會道的人,很小的時候我家裡人就發現了,誰要是說我一句,我有十句話在那裡等著;我會說四個國家的外語,六種地方方言;精通詞彙學,修辭學,語用學和語言發展歷史;我寫過長篇小說和文藝評論,講過戲劇和古典文學,參加過十四次演講比賽並得過九次冠軍。當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很容易就能把試圖訓斥我的老師給說哭,而且往往是一擊必殺沒有第二句,那些小姑娘老太婆就哭天喊地用頭撞校長室的門去了;現在我是一名老師,在我的班級裡存活一個學期以上的學生各個都皮如鋼鐵舌比尖刀,進入社會後保證能從容面對一切風刀霜劍閒言惡語。
然而我發現我還是有沒詞的時候。
本質上,我這個人多疑,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也不打算去相信,所謂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我覺得人用口頭上說什麼話是很容易的,有些本來很真的事,用嘴講出來,就變假了,變俗了,說來說去,可能也就完蛋了。
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從國外回來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接替了我原來的系學生會主席職位。不到一年他變化很大;滄桑了很多,我發現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能談的話題已經不多了。畢業的期限很快就到了,我們書記找我談話,希望我能留校做老師;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就口頭上答應了。K當時四處找工作,可是臨簽約的時候他自己反悔,他覺得自己不適應企業那種環境。。。。。。我心裡面清楚的很,他是想留校的,因為他的女朋友留在了我們大學的外事辦;可是那一屆我們只有一個名額。
於是我找了一個春風沉醉的晚上;把他找出來,我準備了三個問題問他。第一個問題是你想留校麼,第二個是你打算和你現在女朋友結婚麼。第三個問題我最後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因為在我問出來之前,我覺得他好像又有點喝多了。他拉起我的手,激動地說,他說他在大學裡這幾年唯一的收穫就是我,我是他一生中最好的,對他最好的朋友,沒有我,他什麼都不是。我和他回宿舍的路上,不知道他是借酒裝瘋,還是酒後亂性,我聽見他說,如果我是個女的,就一定娶我當老婆。我聽了很來氣,心想怎麼便宜都讓你佔了,我反問他,如果你是女的,你會嫁給我麼。
讓我吃驚地是,他突然抬起頭望著天,好像不是在亂說話,也不知道他是看了什麼小說電影學來的,他很鄭重地說:
〃那是肯定的,如果我是女的,死心踏地跟你一輩子;你是好人,你有一碗飯會先給我吃,誰跟了你都會很幸福的,可惜我沒那個命。〃
他平時絕對不會說這種煽情的話的,他沒這個水平。
他看不見我把腦袋轉過去,他不知道我對著黑暗說了什麼。一個星期後我被確診慢性胃潰瘍,拿了畢業文憑之後,我就回了鄉下老家。我覺得感情這回事上,沒有誰欠誰,要是有,也只能是別人欠我;為了他這句話,我把我最後能給他的東西,留給了他。其實當時努力一下我覺得我和他一起留校是沒問題的,但是我受不了了,那是百分之百的折磨。
一個你愛的人,你一個你每天夜裡都希望自己可以夢見的人,一個在你凌晨時分最想抓在懷裡的人;你眼睜睜地看著他在面前走來走去;但是你沒有理由說出你心裡的話,那個就是所謂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你心裡面裝了一個蜂群,扎著你刺著你,可是你還要裝若無其事,還要談笑風生。我終於明白我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