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羽還只當安溱活著,也許正等著她的可憐才能從冷宮一樣的小庭院裡出來,於是慕容羽站到安溱的房門前,咳了咳,正準備很官方的讓他出來,可轉念一想,安溱性子太倔,若是惱了他許又不肯出來呢?
她咳了半晌,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好言好語的哄著他。
反正日子還長,不愁沒有報復回來的時候。
她不知為什麼,一站在這門口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喜悅,快活的不明所以,那麼明顯的開心藏都藏不住,旁人都看在了眼裡,卻沒人敢提醒她。
安溱的兒子就站在她身後,唇邊含著笑,神色裡說不出的譏諷。旁人或許看不出,也不曉得,這麼點大的孩子,哪來的那麼多怨念橫生。
慕容羽足足躊躇了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裡她或許還是堅持著她不是很愛安溱,或者愛得不是很深很深的那種,她一直是個高傲的人,愛上別人就像是被人抓住了小辮子一樣尷尬,她索性惱羞成怒,發現了苗頭便一把拍死,如同當日對待安溱,她以為把人關起來數年不見便能證明自己的絕情絕愛,但她到底沒有明白,原來還在自己手中的,算不得真正丟棄。
她幾近施捨的對裡面說:“安溱,你出來,我們好好談談。”
她喚他名字時底氣還很足,越到過來卻似要哭了,越發的微弱扭曲,恍惚中,原來眼淚都落到了地上。
她想了想,很輕柔的扣了下門,朝裡面問:“安溱,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她的小兒子上前很無辜很可憐的眨巴著大眼睛,卻是一把脆生生的嗓子道出:“孃親,你這是做什麼,爹爹早就死了。”
這孩子很無辜的繼續說話,把當年安溱臨終遺言說了出來,就連神態也學了十成十:“爹爹說,咳咳……我不後悔,你悔了沒?”
那模樣當真像極安溱,讓慕容羽心裡大慟,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衝塞到嗓子裡,耳朵裡嗡嗡做響,卻又似不大明白,直愣愣的看著小兒子,話也說不出了,只一隻手死死卡在門前,直指屋裡,想要說話,卻說不出口。
小兒子雙手合十的嘆道:“阿彌陀佛!爹爹最後不肯遣人去叫你,因他怕你不來,更怕汙了他的眼睛。”
其實是這小傢伙造謠,安溱臨死前是想見慕容一面來著,突然間改了主意,他曉得慕容從始至終都沒有錯,真正辜負了的這段情是自己,他又有何面目見她。
但如今慕容小姐是聽不到了,唯一的轉述也只能由他的兒子口中得知。她靠在門前,手壓在心口,那處疼得緊,似有一把鋼刀在活生生的攪來戳去,血要噎在嗓子裡把人窒死,這種感覺並沒有忍太久,一口溫熱的血便湧上了喉頭,慢慢順著唇角溢位,伸手一拭,垂眸只見滿袖的血汙。
她本是安靜靠著門扉立著,突然間瘋了一樣衝進安溱的小屋子裡,空蕩蕩的小房間裡什麼都沒有,安溱甚至沒留一件遺物給她。
那悽惶的感覺太過明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她那小兒子卻一滴淚也不肯流。從始至終看戲一般把慕容羽的悔態看完。
他爹爹生前沒能看到,今日他便替他爹看完。看她究竟悔不悔,有多悔。
世間姻緣事,煞盡多少痴兒女,慕容羽也病了,心病。
慕容羽日漸瘦弱了,臉頰上顴骨分明,再不是那風神俊朗的模樣,行屍走肉似的活在這世上。
安溱那小兒子就說:“不想活了就去死吧,這樣乾熬著給誰看?”
他當著慕容羽的面很愜意的談心似的道出,現在他又大了幾歲,嘴巴生的越發刻薄,不過這些刻薄都只對了一個人,就是他的親孃,生不如死的慕容羽。
慕容羽偏偏不去死,非得活受罪,入春時又去考了科舉,高中了狀元。
她活著,似乎是在極力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