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代雲倒抽了一口氣,低聲問,“是鴉片?還是白麵?”
年亮富頹然道,“都有。鴉片少些,白麵多些。反正,這麻煩不小。”
宣代雲看著年亮富的目光,既是說不出的震驚,又是說不出的失望,這極度的震驚失望中,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聲音很輕地問,“這陣子你臉色發白,人也瘦了。你是不是……也抽了?”
年亮富看太太的模樣,頗有隨時要爆發的跡象,這種要命的時候,如何敢讓太太爆發?他還指望著太太在小舅子面前關說呢,忙指天發誓說,“沒有!我是要當爸爸的人了,能這樣不自愛?我要是抽了,天打雷劈,天誅地滅!不過,我為著找錢,把沒收的一些白麵,偷偷賣了人,那是有的。一些事上,給這些人打個小掩護,收了一些錢,也是有的。說來說去,不過是銀錢上的操守不好,怕就怕有人存心害我,牽扯到白麵上面去。如今政府,對這方面十分嚴厲,為了新戒毒條例立威,已經殺了不少人。太太,你一定要幫幫我。”
他說了一大番話,宣代雲只是怔怔坐著。
半晌,宣代雲把眼抬起來,在他臉上一停,輕聲問,“你不要瞞我。你果然是沒抽嗎?”
年亮富一點也不遲疑地回答,“絕對沒有!一百個沒有!太太,你不信我嗎?”
宣代雲嘆氣道,“都到這份上了,我不信你,又去信誰?只我要和你先做宣告。若是過了這一關,你以後做事,都不能和那東西,沾上一點關係。還有,也不許你和賣那東西的人,再打交道。你答應不答應?”
年亮富點頭說,“答應,我答應的。”
又舉起手來,莊嚴地發了一個誓。
宣代雲說,“你既然答應了,就要做到。就算不看我,只看我肚子裡這個可憐的小孩子罷。”
年亮富說,“那是自然。太太,坐累了吧?我扶你回房裡休息。”
宣代雲緩緩地搖頭,望著那架子上的電話機說,“我再坐一坐,說不定懷風回到公館,就打電話來呢。沒和他聯絡上,我心裡頭總是不安定。你要是累了,先回房裡吃點東西,歇一歇罷。”
年亮富溫柔地說,“我一點也不累,就陪著你。這樣乾等著,很傷神,我上次拿回來的一支老山參,切幾片來,給你泡水喝,好不好?”
宣代雲點了點頭。
年亮富此刻,是天底下最體貼周到的丈夫,立即說,“那些下人手腳笨,未必妥當。我親自去給你泡來。太太,你坐著等我一等。”
果然很殷勤地去泡參茶了。
宣代雲在電話間裡一個人坐著,忽然一陣鈴聲,倒把她嚇了一跳。
她想著大概是宣懷風把電話打過來了,拿起話筒,很著急地問,懷風,是不是你?
話筒裡那人說,“姐姐,是我,懷抿。”
宣代雲心裡像別人潑了一盆冷水,頓時熄了下去,淡淡地說,“哦,是你。有什麼事?我正等一個很要緊的電話,你要是沒有等不得的事,就明天再打過來吧。”
宣懷抿說,“事情倒沒有什麼等得等不得的,反正也不是今日的事。我是早就知道了,怕姐姐傷心,不敢告訴姐姐,只是後來想想,二哥做了這樣的事,我還幫他瞞著姐姐。以後讓姐姐知道了,姐姐豈不連我一起罵嗎?”
宣代雲原本聽著很耐煩,想著快些把電話掛了,不要耽誤了懷風打回電話來。
後來一聽宣懷抿的話裡,牽涉到懷風,又言辭閃爍,不由生出懷疑來。
宣代雲聲音一沉,對著話筒說,“三弟,你有話就說。我現在,沒功夫聽你繞彎子。”
宣懷抿說,“那好,直說了罷。二哥和海關的白雪嵐,是分桃斷袖的感情。”
宣代雲頓時一陣沉默,後來說,“你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