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師傅從身前三碗酒中舉起一碗向空中潑灑,又問:“往西看到了什麼?”
徒弟答:“看到了依散珠瑪瑪的場院!”
師傅再倒一碗酒,“往東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騰格里眾神!”
師傅滿意的點頭,三碗酒傾完,默唸祝告,一會兒從案上拿起神矛向空中刺殺,最後“哈!”的一聲,張開雙臂,大聲對徒弟道:“爾可返回人間!”
拓跋家四兄弟擠在人群中觀看,拓跋觚不解地問:“為什麼四個方向只看了三個,北面那個不看?”
拓跋烈“啪”的敲一下他頭:“笨!枉你看那麼多書這個也不知道,真是個書呆。”
拓跋珪笑眯眯道:“我也不知道呢。”
拓跋觚感激地望一眼大哥,拓跋珪朝他眨眨眼。
“其實沒什麼,”拓跋烈怕二哥也來一句不知道,忙道:“薩滿認為北方代表陰間,是絕對不能看的,怕招致陰魂纏身而使上刀梯失敗,甚至是遭遇殺身之禍。”
“原來如此。”拓跋觚點點頭:“各種說法真是不一樣啊,《山海經》裡面就說北方是一片溟海,海中之神稱溟君——”
拓跋烈打斷他:“看看看,木骨閭蘿要跳了!”
刀梯級數代表薩滿本事級數,最少十八級,最多四十九級,一般是二十五級,也是此刻木骨閭蘿嘗試的級數。雖然上刀梯是踩著刀刃一級級上的,但下刀梯卻完全不同,必須從刀梯頂部仰身跳下。這也是一個難關,因為木椽很高,時有學徒因陡生心怯不敢跳而導致功虧一簣的。
場上寂靜得沒有人聲。
穿著神衣神裙的少女凝立頂端,身形纖秀,衣袂當風,真有幾分飄飄欲仙之感。
“喝!”一聲嬌叱突然從她口中發出,伴之身體滑墜,砰地一聲跌落到下面平鋪的厚麥草和氈子上,師傅一聲歡呼,大夥兒齊賀,守在氈子旁的四人一人裹起一角,把新誕生的伊都幹抬到帳子裡去了。
“阿呀,完啦完啦!”拓跋珪拍掌道。
拓跋烈說:“還沒呢,等她稍事休息後,她師傅還要給她戴神帽授託力,她還要赤手撈油餅給我們吃哩!”
拓跋珪往外走:“最驚險的看過了,後面的看不看無所謂,我去別處逛逛。”
拓跋儀跟上去。
拓跋烈想二哥去自己就不要去了,回見么弟似乎也有跑路的意思,咳道:“拓跋觚幹什麼,沒見你三哥沒動嗎?”
“大翁君。”賀蘭染干迎面走過來,笑容滿臉。
“賀蘭大人。”
染干聽他稱呼,微微一怔,隨即又裝作渾沒在意,道:“晚上有請神大會,聽說神聖伊都幹會親自出來主持,可不要錯過呀。”
“謝大人提醒。”
“那好,你忙你的。”他帶著人走過。
拓跋珪與被押在中間的人打個照面,只覺額間一跳,嘴上已發聲:“等一等!”
染干回頭:“大翁君還有什麼事?”
他笑得意味深長,拓跋珪心裡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自己該忍住不問,但那渾身血汙半拖在地的人是他和阿儀的師傅、是不顧危險暗中幫助他的人啊!
他聽見自己道:“這人是誰,竟如此狼狽?”
“一個不聽話的手下,我正要處置他。”染干漫不經心地:“大翁君有興趣,不如一同欣賞?”
這是拓跋珪平生第一次負人的開始。
他看著尉古真被扔進海子,血液流盡,染紅了湖水。賀蘭染干恐其未死,又下令拖出就地挖坑埋屍,自己在一旁觀看。
拓跋珪從頭到尾盯著,聞到水腥,看著土一點一點掩沒那被浸泡得腫脹的熟悉的臉。
躲開——那竟變成他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