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飛飛嘆了口氣,對小六道:“你們先下去。”
小六還想說什麼,楊立已經點頭,拉著小六下樓去。袁飛飛再一次輕輕敲門,低聲道:
“裴芸,開門。”
她說完這兩句,再沒有其他動作,手掌覆在門上,面無表情地等待。
過了一會,門被開啟了。
袁飛飛抬頭,看見裴雲淡淡地看著她。
“你來了。”
若不是門口擺著的飯菜盤子,袁飛飛幾乎會認為剛剛小六和楊立根本不曾存在。
裴雲穿著一身白衣,頭髮梳理妥當,不見一絲一毫地凌亂。
袁飛飛進屋,關好門。
屋子裡收拾得整整齊齊,桌子上擺著基本攤開的書,還有裴芸不離手的琉璃香盞。此時香盞裡點了香,又是之前袁飛飛常常嗅到的那種刺人心脾的冷香。
袁飛飛轉過身,看著裴芸。
“吃飯了麼,我剛剛看見小六端著飯菜,沒怎麼動。”
裴芸搖搖頭,低聲道:“我吃不下。”
他緩步來到書桌前,坐下,手掌摩挲著琉璃盞,目光映出盞身上七彩流轉的光芒。
袁飛飛站到裴芸身邊。
“喂。”
裴芸抬頭,袁飛飛微微垂首看著他。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忍心。
縱是塊石頭,也會有草在縫隙中生長。
袁飛飛:“裴芸,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你是什麼時候。”
裴芸:“記得。”
袁飛飛:“我有些記不清了。”
裴芸甚至淡淡地笑了出來,“你不願記住過去,我明白。”
袁飛飛:“我只記得那天你好似被我打哭了。”
裴芸嗯了一聲,“你小時,兇得很。”
袁飛飛:“我厭極了哭的人。”
裴芸又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袁飛飛忽然伸出手,攬住裴芸的後腦,將他的頭壓在自己的身上。這一個安慰人的動作,袁飛飛做得僵硬果斷,半分的溫柔都沒有。
裴芸脖子硬硬的,過了好久,才顫抖著雙臂,抱緊袁飛飛。
夏日炎熱,大家穿的衣裳都薄,袁飛飛清晰地感受到裴芸的顫慄,還有透過衣衫,滲入裡衣的眼淚。
她沒有說話,盯著桌子上的琉璃盞發呆。
“昨晚有人告訴我,我娘去世了。。。。。。”裴芸聲音很低,很輕。“他同我說,娘會葬在金家的祖墳裡,我不能去。”
袁飛飛感覺到自己的衣裳被攥得很緊。
“我娘死了,但他們不讓我去看她。”
袁飛飛並沒有從裴芸的聲音中聽見哭腔,也許他也同自己一樣,對這突如其來的訊息,還沒能完全接受。或者,他接受了這個訊息,卻沒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含義。
“所有人都會離開我。”
袁飛飛低頭,看見裴芸慢慢從她身上直起腰來。袁飛飛看著裴芸泛著淡淡猩紅的眼角,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你哭了。”
裴芸淡淡一笑,“一年零三個月。”
袁飛飛回想了一下,道:“是我弄丟你送我的松石耳墜的那次。”她看著裴芸,道:“那是你太過小題大做,我弄丟東西又不是一次兩次。”
裴芸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袁飛飛凝神看了裴芸半響,道:“你這樣不行。”
裴芸轉頭。
袁飛飛:“死的總歸不是你,那一切還好說。”
裴芸聽見死字,手指一抖,抓住桌上的琉璃盞,放到自己身邊。袁飛飛看見他這古怪的舉動,心中不耐,一把把香盞奪來,裴芸的眼睛緊緊盯著香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