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數月的時間,那配殿為葬儀趕製的壁畫已經像是歷經數百年時間的侵蝕,開始斑駁脫落,皇帝舉目向上,牆壁上原本鑲嵌棺木的地方赫然端坐一無頭黑影,正掩袖低泣,心中也跟著一突,但是她深知此消彼長的道理,撐著一口氣也不能示弱。
這個無頭屍身確是當初代替景王被削首懸城,後又入葬皇陵的替身,是從天牢中所提的死囚。
這具屍身代替景王入葬,皇帝也怕觸怒先祖,便以陪葬的方式隱秘的置棺於壁中並以鎮魂釘相制,其意歹毒之處在於此魂被鎮於此必愈磨愈厲,待真正的景王壽終入葬後必被其所制,死後亦不得安寧。這種說法本身便很神秘虛無,乃是受東寧巫術所啟發,是否為真無人知曉,如今乍然親見,不能不說對皇帝也是頗為震撼。
那黑影身形漸漸清晰,身上穿著藩王華服,竟還色彩豔麗,彷彿壁畫中的濃彩盡數匯聚到了她身上,手足俱栩栩如生,沒有半點腐爛之相。她空無一物的脖頸之上緩緩凝結出一個黑色的沒有五官的頭顱,然後彷彿其身旁有一個無形的劊子手揮刀,那黑色如石雕一般的頭顱便拋飛下來,落到皇帝腳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成一灘水時即消失不見,而那壁上的屍身又開始長頭,而後重複被削首的過程,連續砸了數顆頭顱在皇帝腳下。
倘若不是皇帝一直鎮定自如,邱興德必定早已逃遁,難怪那禁衛會瘋……
皇帝以劍相指,怒喝:“你本死囚,生前罪孽深重,秋後問斬之際焉能保得身首不離?你死後本該無人斂屍,亂葬崗入牲畜腹,形狀慘烈。我之於你乃有大恩,予你進入皇陵陪葬永享此福地,你還有何不甘?他日景王與朕皆會長眠於此,朕賜你守殿之責,你可願意?若不從,惑亂人心,朕必毀你屍身,誅你九族之親!”
那黑影突然一頓,垂下雙手,那長至一半的頭顱彷彿籠置著一團陰影,毫無徵昭的,那無頭屍身忽然從高處墜下,露出其身後的置棺洞窟和棺木一角。
那華服屍身跌墜在皇帝腳下,皇帝不退反進,一劍刺下去,皆是虛無的幻影。
於是殿中再無哭泣之聲。邱興德目瞪口呆,只連聲稱道:“聖上英明!”
皇帝不語,只提了劍在幾間配殿與耳室檢視,原先預留的甬道位置皆早已被封死,看痕跡也不像是近日所為,最終只能帶著邱興德折返。
出了端陵,皇帝便令邱興德將端陵入口重新封好,鐵水澆注,她是打算放棄這塊福地了。
這是一件意外中的意外,並不能影響皇帝繼續挖出遊氏的決心。
如此一通折騰,便已至辰時,朝中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從外圍別院徒步跋涉至皇陵,想慰勸皇帝早日回宮,沿途未見一個守陵人,心生疑惑,行至近處只見禁衛幾乎將皇陵包圍起來,神情肅穆如臨大敵。
宇文長這一年才升為大司馬,位列三公,如今手中統領天下兵馬,又頗得皇帝賞識,可謂紅極一時,比之大司徒與大司空這兩位顯貴而無實權的老臣,自覺說話要硬氣得多,平日行事很有些志得意滿,並不將其餘大臣放在眼裡。
宇文長拉住一名禁衛相詢,禁衛見是她,便不敢隱瞞,將巡山將軍與守陵軍失蹤,遊氏族人避入陵墓封鎖地宮簡單道與她聽,又道皇帝一夜未眠,挖端陵的封口石卻撞了邪,折損數十禁衛,還瘋了一個,幾個老臣直聽得目瞪口呆。
皇帝不想去挖掘先祖們的陵廟,破壞陵宮,一心只想找到其它入口,然而裕山地域廣闊,重山疊翠、植被葳蕤,地宮入口豈能那麼容易找到?等待的過程中,她漸失耐性,開口命道:“伐樹掘草!有獲者重賞!”
聞訊趕來的幾位大臣聞言險些驚去了半條魂,大司徒水春錦跪伏在地,諫勸道:“陛下,萬萬不可!豈能因區區守陵一族而驚擾歷代帝皇安眠,伐樹掘草必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