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好幾天都這樣了,有時候痛得覺得自己喘不過氣。有一次還被子軒發現了。藥也開始不管用了,已經有很強的預感,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趁著子軒出去,去醫院找我的主治醫生。
不出我所料的事,病情確實加重了。在我意料之外的是,間斷的藥物治療還有熬夜的重擔,已經助長了胃裡的腫塊。醫生說,他無力挽回,兩個月最長。
我腦袋裡一片空白,唯一想著的是,時日不多,趕緊給子軒把詞都填好吧。
意料之外的事情確實太多,回到家,子軒坐在電腦前。我知道,時候到了,很多事情,他都該知道了。
他們發現我病情,是在我痛到暈過去的時候。醒來就看到三雙哭得通紅的眼睛。我只能笑著跟他們說:“沒什麼,人總是要走的,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在往下的時光裡,我開始打點一切。
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從前我寫給安辰的那些未寄出的信。我把他拿給子軒,讓他在我走後把這些交還給他。本該屬於他。
正想著該怎麼跟銘欽和雪晴說這件事的時候,師傅給我打了個電話,久違的電話了。
“下禮拜的頒獎典禮,還是和以前一樣嗎?”
“不,這次我想去了。”
“怎麼突然想去了?”
“師傅,謝謝你那麼多年都這樣陪我。我要再不去,以後就再也去不成了。”
師傅來看過我,可惜那時候我又進醫院了。基本上三天進兩次醫院,後來為了不讓他們擔心,我就住院了。
在那些每天躺著的時光裡,我把欠缺的,沒看的那些安辰的演唱會影片都補看回來了。我才明白,我心裡一直放不下的那個人,還是他。
頒獎典禮上,我看到他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有想衝出來的衝動時,我知道,我這輩子沒愛錯人。強忍著疼痛,把想說的話說完。唯獨沒有說想對他說的話。
有人說,人在死前,人生中那些美好的經歷,會在眼前意義放映。從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銘欽雪晴,安辰再到子軒阿靖夏露。和他們在一起的歡快歲月一幕幕過去。
張愛玲說: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只是這襲袍,終有破損的一天。
閉上眼前,有人抓住了我的手,他來了,他最終還是來了。
【子軒】
如果說人只有一個靈魂,那媽就是我的半個靈魂。
如果說人只有一個世界,那媽就是我的半個世界。
她走後,我像失去了魂魄一樣,如同喪屍,耳邊迴響起的,都是她從前說的話。
我退出了娛樂圈,媽說,不要讓娛樂圈束縛了你。在那裡,聲望,金錢會讓你迷失自己,會讓你連愛都不敢觸碰。只要稍稍一觸,滿城風雨。我也算是明白了。她只想要我過上普普通通的生活,不要步他後塵,連愛的自由都沒有。
我和我的初戀雅芬在回了一起。開了家小餐館,銘欽叔叔,雪晴阿姨,靖叔叔,都是我這裡的常客。生活就這樣,簡簡單單,卻也不失美好。幸福不過如此,其實唾手可得,得不到的,只是因為我們自己將它推開。
而安辰,我的父親。在媽離開的那一個月裡,他消瘦了起碼十斤。遍地的新聞報道的都是這件事,而他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因為我們在乎的,都只是遠離了我們的那個人。
我確實恨他,恨他讓我媽獨自承受了那麼多,恨他那麼多年來,都沒有盡過一點兒做父親的職責。但是如果你是個有血有肉的人,看見他的悲痛,他的失魂落魄後,看見他抱著媽給他寫的信,一次又一次地落淚。你會同情,會可憐他,可憐他好不容易終於找回來自己失去多年的愛人後卻又再一次失去,永遠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