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這是個仙人應該忘記的概念。然而玄逸一直堅持的觀點是,他的喜好和他的蒼生沒有輕重的區別。鑑於他的隨從越來越多,來歷更是五花八門。或許他考慮到需要給他們一種統一的觀念,換言之就是以他為中心的這個集體。如果非得要冠以一種稱謂,那的確沒有比家更合適的了。
直到玄逸收了一個徒弟。
在道靜來了以後,明月曾以為玄逸的宗師之路即將開始,家的概念將會被門派所替代。
可她的擔憂沒有變成現實,儘管沒有親眼見過的誰都不會相信,但在外患不斷的那些年裡玄逸確實是親力親為的撫養了一個孩子。聽了十多年的“師尊”,她有時候會想,其實如果換成“父親”或許更恰當一些。
家的概念沒有變,反而從某種意義上講更具溫情,這使得她格外的喜歡道靜。
所以她感到可惜,她擔心主人這麼多年的心血付出,可能會換來一場空歡喜。
對於明月的話,玄逸報以意味深長的微笑,他以一貫的溫和語氣緩緩道:“你是覺得靜兒長大了,會離開我?”
明月沒有這麼說,但她也知道最近頻繁來探望的那一位神女,與道靜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時隔多年,她為什麼有勇氣來到這個隨時可能會遇見被她遺棄的孩子的地方?
“南極夫人與公子相認了嗎?”
“沒有。”玄逸的情緒有些許的低落,對於這件事,他感到無力。不過今晚的他倒是有了新的思路,明月既然看在眼裡,或許她從一個女人的角度會有些不同的意見?
這麼想著,玄逸示意明月站起身來,對著她琥珀色的眼,認真的道:“你覺得我應該用什麼樣的辦法,才能消解他們心中的芥蒂?”
“?”明月聽到這句問話,覺得不能理解。南極夫人固然是主人的師妹,可是也不至於替她養孩子。做師兄做到這個份上,真是太高尚了。
這麼想的,明月就這麼說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給主人提個醒。
“多年來您把公子作為繼承人來培養,寄予厚望。可他素來心野主意大,一旦讓他們母子相認,極有可能會去往崑崙。面對著更廣闊的天地,他還能再回來孝順您,聽您的話嗎?”
這一瞬間鳳軫殿靜極了,玄逸一貫從容的神情難得的浮現了片刻的呆滯。他美麗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一臉正義的明月,好似沒聽懂她的話,又好似聽懂了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他滿臉的僵硬才突然破冰,以手抵額邊搖頭邊發出無奈的輕笑。
“明月啊,看來我該等你嫁人生子後再與你討論這個問題。”
明月瞬間漲紅了臉,頗為不滿的看著自己笑的不能自已的主人,眉毛皺成一團。
玄逸笑了一會兒,放下手怔怔的望著房間某處,發出一聲輕嘆。
“其實,”他說:“於孝一道我自己尚且未曾做到,又為何要以旁人的標準來衡量他?我不會去要求他來孝順我,也不需要他為此放棄理想中的生活。”
從第一次抱起道靜到現在,十二年的時光如同原野跑馬,一眨眼就過去了。在仙人漫長的歲月中,這點時間不過是短暫的小憩。但對於玄逸來說,這一個個熱鬧的日子豐富了他的生命,讓他體悟了許多仙法之外的感情。這些情感如此重要,甚至要遠遠超過他曾經的付出。
這麼說來,他還要感謝那個滿手泥巴的小鼻涕蟲。
“為人也好,為仙也罷。濟世修行千百年,多麼偉大的成就在我看來,也不如用心養育一個孩兒的功業。我撫養他教導他,只是因為他值得我這樣做,不是為了預期的回報。他是自由的,當然……”
玄逸平靜的補充道:“是在確定了他能夠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之後。”
這番肺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