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不言謝,到了蓬萊山腳,她堅決告辭,而林姨也不多糾纏,和那個笑起來一臉陽光的汪奴耳語幾句,掉頭就走,倒讓她吃驚了許久。
說起來蓬萊寺是她最後能投奔之處,孃親曾帶她來過一次,還囑咐她,以後如果有難,千萬記得蓬萊寺的一戒大師幫忙,他一定會傾全力相助。
孃親和方丈似乎有著很深的淵源,兩人從未曾提起,她也懶得去問,做人太辛苦,問出來只會徒增自己和他人的煩惱,何必多事。
讓她耿耿於懷的是,孃親臨終前叫的不是她的名字,更不是爹爹的名字,而是一個奇怪的名字“阿呆”,她拒絕所有人的陪伴,反覆地喊著這個名字,直到斷氣。
那一刻,爹爹就在門外,負手仰望著滿天星辰,絲毫不見悲喜。
等到孃親斷氣,他不安排後事,竟然命人將她趕出雲府,將人連同院子一把火燒個乾淨。
院牆極高,根本燒不到外面,火整整燒了兩天兩夜,她也在外面守了兩天兩夜,看到那片沖天的火光,她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有死一般的空,彷彿五臟六腑全部潰爛,然後被人掏空了身體,只剩軀殼。
聽到雲家的僕人竊竊私語,院子只剩下一片灰燼,母親屍骨無存,她才茫茫然離開,再沒有回頭。
只是,時至今日,那種死一般的空再無法填補,也許會延續到真正長眠山林的那天。
她隱約記得,與孃親上蓬萊寺時,孃親喚過一戒大師“阿呆”,於是,真相昭然若揭。
她不能忍受自己在孃親心中竟連那和尚都比不上,所以,選擇性地把他忘記,流浪時舍南求北,徑直到了翡翠邊疆最壯闊的太平山,自己嚮往已久的地方。
在那裡,她畫出平生最滿意的作品,交到第一個朋友,也得到了最屈辱的回憶。
事到如今,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不會躲到這深山老林,面對那心有芥蒂之人。
人生就是如此,兜兜轉轉,仍然回到原地,她有些悔不當初,如果早兩年想到,也不會受這麼多苦,到最後仍然一敗塗地。
“這蓬萊山真美,能死在這裡,上天也算對我不薄!”她悶悶地想著,深深呼吸幾口芬芳的空氣,很快進入夢鄉。
然而,她的美夢很快被冰涼的觸感驚醒,有人帶著濃重蒜味的呼吸噴在她臉上,讓人毛骨悚然。
“別動!書院有沒有一個叫玉連真的學生?”隨著問話而來的,是利刃逼在喉頭的恐慌。
她把心一橫,冷冷道:“你難道沒看出來,我是新來的夫子!”
那人面色冷酷,如戴著青銅的面具,眼中露骨的殺意讓她溫暖的陽光下瑟瑟發抖,她悄悄摳住一塊突出的岩石,卻怎麼也扳不下來,那人眸中露出一分異色,用力揉捏她的臉,突然一把抓在她胸前。
摸到柔軟的物事,那人臉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狠狠抓了兩下,對上她驚恐的目光,笑意更濃,俯身把嘴湊了上來,卻突然眼珠暴突,軟倒在她身上。
她驚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喂,起來!”彷彿晴空一聲霹靂,她猛地驚醒,正對上一張寬闊的臉,那人渾身如塗了漆,黑得耀眼,雙目有如銅鈴,不經意的一個眼神就不怒自威,讓人心裡發寒。
最可怕的是他左臉一道長長的疤痕,把本來的濃眉大眼高鼻組成的英偉形象破壞殆盡,如果不是天邊彩霞燦爛,雲韓仙真以為自己遇到了山中的鬼煞。
而剛才那人像一場噩夢,夢醒來根本不見蹤影,如果不是摳石頭時手指隱隱的痛,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竟會如此倒黴,在進蓬萊的第一天就差點命喪黃泉。
那人本一臉好奇與興奮盯著她看,把雲韓仙的瑟縮盡收眼底,眸中閃過一絲黯然,手一甩,退出兩步,冷冷道:“這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