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嗣遠一手掌在車把手上,下車的一瞬抬頭看過去——陵城烈士陵園。
「這裡……」他輕輕關上車門。
「渡洲省,陵城。」李毓從始至終臉色都沒有好看過。說完這幾個字,便疾步往前走,林嗣遠只好緊跟上她的步子。
他們就這樣,在頭頂烈日的照射下,穿過一排排灰黑的大理石碑,踩在石階上的時候,發出沉悶的聲響,風中有細碎的草葉被風吹拂著,從他們的腳邊擦過。
就這樣走了差不多快十分鐘,李毓才慢慢停下自己的步子,她躬身,放下那一捧白玫瑰,起身同時,輕輕撫了撫石碑上的黑白照片,臉色才總算帶了一點血色,李毓輕聲,「我帶小遠來看你了。」
林嗣遠呼吸一窒,他的目光落在那石碑蒼遒有力的刻字上,腳步不由得踉蹌了一下,他一腳踩空,心臟彷彿懸空一瞬,目光瞬間緊縮入針——
【慈父林躍烈士之墓】
——以他的名義立碑,烈士。
那石碑上彷彿被時間的雨水洗得斑駁褪色的照片,那上面的人影,目光清雋,幼小的孩童已然長大,身量拔高,背脊挺直猶如劍戟,時光的長河彷彿在這一刻溯回倒流,早已失去交集的兩人終將相遇。
一切卻早已物是人非。
林嗣遠眉宇間不自覺瀰漫上陰霾。
在無數個日日夜夜,他就是這麼看著這個人,消失在那個暴雨滂沱的夜晚,從此再也沒有回來。如果時間真的能夠倒流,他一定會用盡全力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可是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稱作奇蹟的東西,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見自己站在原地,甚至一句聲音也不能發出。
李毓深吸了一口氣,站直,她目光柔和地看著墓碑上陳舊的黑白照片,「很抱歉,一直以來,沒有帶你過來。」
為什麼?他在心裡嘶吼。
「所以……」林嗣遠偏頭,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冷厲而嘶啞地開口,「為什麼父親的事不告訴我?」
李毓沒有分給林嗣遠一個眼神,平靜地看著墓碑,說,「世面上流通一種精神毒品,沒人知道它們來自什麼地方,合成分子式如何,人們對它的瞭解止步於損害心智,殘殺性命,好似和其他的毒品也沒有什麼分別。它為那些遊走在陰溝暗渠裡面的掮客、拆家、毒販帶來數不清的暴利。你的父親,死在了追捕一批在津渡兩省遊走的毒販手裡。」
「當時負責調查事宜的,是渡洲省廳這邊,我隸屬聿都昭陽,不說跨轄區,且組織上有規避原則。」李毓終於看他,「也許還是有點難理解,但是我知道你是一個聰明孩子,其間的彎彎繞繞,大抵說起來就是,害怕相關人員帶情緒。不過,這是對的,我能理解。因為如果我一開始就參與的話,被我逮到那個人,或者,那些人。他們等不到審判,會直接死在我的手上。」
林嗣遠只覺得太陽穴不住地抽痛起來,他想說點什麼,但是無從開口。
李毓垂了垂眼簾,神情陰沉,她第一次以真實的身份直面自己在這個世上最親近的人,流著她骨血的孩子,她毫無保留的流露出那些憎惡、仇視、血腥、殘忍的心緒。林嗣遠只覺得李毓突然變了,她好像提著刀劍,站在荒原,下一刻就能提刀沖入敵陣。
這是他的母親。
是,他從來都不瞭解自己的母親。
李毓抬手揉著自己的額頭,「我沒有選擇將這些告訴你,一方面是希望你能就這樣平淡的生活幾年,另一方面,我沒辦法花太多的精力在培養你這件事情上。這一點,是我自私。我那時候,整天忙著在如何同有關機構交涉接洽,我不想讓你也沉浸在這樣的日子裡。」
林嗣遠眸光微動。
「怎麼說呢,我們這一類人,天生心性涼薄,那些詞彙,什麼肝膽、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