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有一人道:「他們不怕殺頭?」
「殺頭。」
第一人答:「殺頭不過一死,乾等著還是一死。倒不如搏一搏,也許還有個活路。」「這些人還是太淺薄。」
後來的則感嘆:「在家中等著,餓便餓死了,但是若當了叛賊,可是殺全家的呀。」
「他們還是太不知道感恩。」
那第一人又說道:「要我講,這等叛賊,捉住了莫說殺全家,就是誅九族也不為過。朝廷對他們已經恩至義盡,他們貪婪得太多!」
「噢?王兄,此話怎講?」
銀止川坐在旁邊,聽到了,也略微挑了挑眉,心中一動。
想怎麼會有人說出這樣的話來。
「關山郡是什麼地方?」
姓王的男子說道:「和上京漠北接壤的地方!過去那裡本就連年徵戰,紛爭不停,若沒有旱災,馬賊土匪的騷擾也夠他們喝一壺的。現今朝廷派兵扎守,邊境安寧了十幾年,不過出一兩迴天災,就鬧成那個樣子!這幫惡民,實在是對不起陛下為他們付出的心血。」
「那死在馬賊手中,是一死;在家中因旱情等著,同樣是一死,對百姓而言,也並無什麼不同。」
銀止川聽著,忍不住道:「為何此時起義,就是對不起陛下的心血?」
「那死在馬賊手中,和死在自己家中,能相同麼?」
那人不知道銀止川的身份,登時吹鬍子瞪眼道:「死在上京馬賊的刀下,是折我盛泱國威!但若在家中靜靜等死,縱使餓得痛苦,但也算為國捐軀了。從始至終,我等匹夫一介,雖未做成什麼大事,但生來未給陛下添一分麻煩,死也未叫陛下蒙羞,豈不也算無憾?」
「……」
銀止川默然了,大抵是被這人「人生無憾」的定義震得說不出話。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西淮卻突然開口:「君為父,民為子,子不知體諒父之苦心,是為絕大的不孝子。」
「君父白養了這樣的白眼子孫,自然殺全家都不足以解恨。唯有連誅九族。」
白衣人抬了眼,聲音淡淡的,朝鄰桌問道:「是麼?」
第75章 客青衫 21
不得不說西淮在微微頷首,以眼梢瞥人的時候,有種極大的壓迫力。
原本那鄰桌的藍衣男子氣勢弘弘,但被西淮這麼一瞥,突然語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看著西淮,西淮眉眼淡,形容冷清,坐在銀止川身邊,好一副世家名門公子低調出行的模樣,讓那人一時猜不透身份。
「是……是啊。」
他訕笑道:「這位公子說的極是……」
然而無視了此人全然討好的面容,西淮低下眉,不動聲色輕嘆道:
「有時候……為了這種人,我時常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什麼意義。」
他的聲音低,就連近在身邊的銀止川也只聽得一聲若有若無的尾音,具體的字句都散盡在了空氣中。
「公子說什麼?」
那藍衣男子見西淮唇齒微動,以為是在與自己說話,不由趕忙探過了身來問。
西淮卻搖搖頭,道:「沒什麼。」
「我心覺兄臺見識高遠,屬實是君父的孝子賢孫,心中十分仰慕。」
西淮微笑說:「不知道兄臺在哪裡高就?」
那人就是一個無業遊民,平日裡遊手好閒,靠在賭場裡出千過活。
運氣好的時候能贏幾枚金株,就來青樓館子揮霍一盡;運氣不好的時候出千被人發現,就是一頓痛打。
他平日受慣旁人白眼,萬沒想到今日能得西淮這樣的翩翩佳公子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