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西淮離開了的那一刻,他心中竟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鬆了口氣的感覺:
終於不用再自欺欺人了。
再也不必受那樣的折磨……明明愛一個人刻骨、卻只能站在原地,守著一絲可憐的可笑的顏面,假裝並不在乎。
父親您當初算得那一卦,是真的很準啊……
銀止川想,原來二十三歲這一年要經受的劫,是真的這樣的痛。
只是那一晚,他站在門前,滿院落下的雪冰涼又寂靜,他站在那裡許久,說不定……也是想和我告別的吧?
銀止川彎唇笑笑,給了自己一個相當自我安慰的念頭。
蕭瑟冬風漸起,他站在簷下,看著日漸蕭索下去的府邸,無聲站了很久。
等回過神來時,手中的木欄都留下了深深的手指印記。
……無論多麼不想承認,終究騙不了自己。西淮走了,銀止川其實依然那樣痛與難過。
姬無恨靠在好友身後的走廊柱子上,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他的背影。
銀止川的肩膀在不可自抑地顫抖,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但姬無恨知道他一定淚流滿面。
這世上有最蠢的人,是明知在被背叛被傷害,依然放不下曾經心動。
……也有最理智最聰明的人,說我只傻這一世,任你欺騙和算計,下一次再絕不相逢。
他終於用那最後一絲可憐的體面和狠絕,把西淮「趕走」了。
可是為什麼這壓抑了整整數個月的悲傷和痛苦,爆發出來時依然這樣洶湧不可抑制?
「花辭樹在哪裡?」
可相當令人意外的是,與此同時,西淮其實也正踏入一間客棧。
那間客棧的外表看上去破敗不堪,十分不起眼。但不知為何,卻在門口有隱隱約約至少五十名精銳刺客無聲守衛。
西淮披了黑色的斗篷,擋住大半臉頰,恍若什麼也沒有看到,抬腳便往裡走去。
直到被一隻橫過來的劍鞘突然攔住。
「怎麼?」
白衣人不驚不懼,淡淡抬眼,甚至饒有興趣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他冷冷凝視著擋在面前的冷四春,寒聲道:「花辭樹不想見我麼?……除非,他已經不想找到『那個人』了?」
「讓他進來。」
話音未落,果不其然,屋內的陰影深處傳來平淡、但足以叫這方圓十里的刺客盡數俯首的聲音。
冷四春持劍的手微微一頓。
花辭樹擰轉輪椅,回過身來,身後依然跟著那名神情沉默的黑衣刺客。
他推著花辭樹的輪椅緩緩往前,脫離陰影。
於是西淮這才看清了花辭樹的面容。只見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問道:
「許久不見,沒有想到今日還能看到你。」
「……但是,既然敢於來找我,想必就是真的拿到了什麼可靠的訊息了吧?那麼你想用它來交換什麼呢?……讓我猜一猜。」
「——紅丸麼?」
「不是。」
然而破天荒的,西淮沉默否認。
他抬起眼直視著花辭樹,在眾人訝然的眼光中,一字一句說道:
「我要被你們用來暗算銀止川的,迷夢草的解藥。」
……
銀止川認識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孩。
在西淮走後,他逐漸發展出了一個在院子中亂逛的愛好。
逛累了,就一躍飛縱到屋頂上,就著月光喝酒。
府邸已經空了,原本幾個不願離去的僕從,也迫於星野之都愈來愈危險的局勢,被銀止川趕走。
從屋脊上高高的往下看去,看著空蕩蕩的庭院,有時候都會有一種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