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的,外頭好像響起了拍門求救的聲音。但是銀止川沒有理——從燕啟大軍逼近以來,他已經聽過了太多這樣的聲音。
而他銀止川,著實是一個記仇的人,曾經低谷時的謾罵指責,無端冤屈,讓他對這些曾經傷害過自己血親的人已經心冷硬到了極致。
——憑什麼要原諒呢?……憑什麼要救贖呢?就因為他生在將門,就一生要無怨無恨,受盡不平不公也不能生怨言嗎?
銀止川倦了,他是個不受任何倫理道德拘束的人,他的祖輩想也不敢想的事,他會做。
與其去保護這些無辨是非、叫人心灰意冷的百姓,不如將生命最後的這一段時光用來獨處。
靜靜地喝一盞酒,想一些叫人快活的記憶。
「餵……救命啊,那個誰!那個誰!!救救我——」
然而,那隱約的求救聲並未淡去,反而越發絕望。厚實沉重的朱門也被拍的「哐哐」作響。銀止川起初並未在意,他已經心意已決了的——直到後來,恍惚間,他卻忽然發現這呼喊的音色有些耳熟。
「救救我啊……我……我好害怕……」
握著酒杯的手稍稍停滯,銀止川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濃重,他遲疑地放下酒杯,走到府門前。
然而,就在他就要開門的前一瞬,門口倏然響起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像一堆人聯合起來捉捕一個人,聲音嘈雜,動作也雜七雜八的。其中還摻混著不耐煩的罵聲。
「跑!還跑啊!」
「告訴你,給老子老實一點……別自找麻煩!」
「銀子都領了,這時候後悔,來得及麼!?」
……
並且奇異的,在這些罵聲中,被追捕的那人卻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只是啜泣。
彷彿連最輕微的違抗,也是不敢。
「走吧,跟老子回去!」
一群人押送著獵物,大獲全勝,推推搡搡地往回走去。遠遠的,似乎聽見他們在說:「……下一批,可就輪到你了!」
「……」
銀止川推開門時,只能瞧見一個很遠的背影:一群穿著麻布衣衫的男人,扣著一個身形瘦削乾癟的小孩——
似乎是心電感應,在即將經過牆頭拐角的那一瞬間,那少年回過了一下頭——
是張髒兮兮的熟悉的小臉,小乞丐!
銀止川怔住了,但是下一刻,恍若又怕被銀止川看到似的,小乞兒唇角抽動了一下,怯怯地回過了頭去。
……不要跟過來……?
……救命?
銀止川遲疑地想著,那一瞬間,他摸不清小乞丐沒有表達完的意思。
方才沒有開門的幾分鐘,他想同自己說的是什麼?
他又是從哪裡死地求生地跑出來,即將又被捉到哪裡去?
銀止川只遲疑了一瞬,而後便敞著門,快步跟了上去——
此時,鎮國公府府門大開,半刻鐘之後,西淮便趕了過來。
但是,在此時,銀止川追出了數條街,在越發接近城門口的時候,他恍然踩進了一地泥濘的溫熱沼澤。
他抬起腿,後知後覺的,看到了銀線白靴邊緣濡濕的鮮紅血跡。
很難形容銀止川在看到血灘中還摻雜著精液雜沫時的心情。
他不是第一次身臨戰場,但是是頭一次,在城內看到如此血腥殘酷的畫面。
人來人往的繁華都城已經不復存在,只有血洗過一般的修羅地獄。
因為是直面燕啟人攻擊主力的地方,正門口比星野之都內其他地方更可怖的多。
觸目可及的,便是斷肢殘軀。還有被剖開肚腹計程車兵,血淋淋的腸都淌了一地。
涓涓的血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