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退去, 方能看見誰在裸泳。
現在,國內投行都是靠監-管給飯吃,核准制下, 投行工作就是對照監-管部門對上市公司的要求,幫助企業規範財務、法律,使其達到上市條件。
但是,隨著金融市場的日益國際化,這種靠政--府-監-管手段來管控市場的行為一定會被淘汰,未來國-家一定會放開監管,採用國際慣例的註冊制,也就是把選擇權真正交給市場。
簡單說,就是政-府不再幫股民和市場做篩選,決定誰能上市。從社會經濟發展看,這樣的資-本市場才是健康的、符合經濟學原理的,也一定會越來越好,但針對現在的投行和個體投行人員就未必如此。
盛懷揚略頓了下,目光深沉地看著洛逸飛和夏時初,「真正靠市場而非監管給飯碗的日子不見得好過,你們做好靠市場的準備了嗎?」
做好準備了嗎?
夏時初也在心底問自己,從她進入這一行來,長期習慣的就是以「做材料」為主要工作的盡調從業人員,假如ipo註冊制真的到來,再也不需要她們這些精通財務、法律、監管政策的投行人去做輔導和規範,那她還能做什麼?
這個問題她從前不是沒有思考過,核准改註冊喊了很多年,但夏時初跟很多投行人一樣,認為就算改,也會是「中--國特--色的註冊」,不可能真的開放市場。
然而,此時此刻,她凝著盛懷揚堅毅的眼神,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思想是多麼僵化以及陳舊,而且那些年的經濟學算是白學了。
社會經濟的車輪滾滾向前,她居然妄以為所謂特色就是開「倒車」。
盛懷揚沒有說錯,核准制才是過渡時期的產物,未來的資-本市場一定是交給市場做主,傳統的通道制投行展業方式必將走向末路。
盛懷揚迎著她的視線,一字一句道,「要想靠市場吃飯,未來的投行必須向服務型、交易性為核心要義的展業模式轉變;投行人員則必須向幫助客戶發現價值、創造價值,延伸綜合金融服務鏈條轉變,從盡調輔導人員變成真正的投資銀行人,真正的banker。」
夏時初知道,他在說給洛逸飛聽,更是在說給她聽。
無論gc還是當前國內許多投行,無論是她,還是洛逸飛這些傳統投行人,都還沒有觸到這個轉變,甚至很多機構、很多人還牴觸這個變化。
她想到了他在部門第一次會議上教訓朱波看不清監管動態,提點他:「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現在想想,他們又何嘗不是看不清國家開放的大勢所趨,做不到當斷則斷?
想到大潮褪去時,他們在涸澤裡垂死掙扎的畫面,夏時初後背隱隱發涼。
她在洛逸飛臉上也看到了這股涼意和發自心底的敬佩,這才是他們和盛懷揚雲泥之別。
他們還在為了個董事、部門老總爭得頭破血流,而他已經看清這個行業未來的風險和頹勢,在思謀如何在潮退前,踏浪而去。
洛逸飛端起茶杯,眼神裡續滿了濃重的謝意和敬意,「盛總,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感謝您給我指了一條真正的明路。」
盛懷揚舉杯與他輕輕一碰,「客氣了。」
洛逸飛把杯沿壓得很低,以示深深的敬意,「以後,盛總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儘管吩咐,我必定竭盡全力。」
「好。」盛懷揚仰頭喝盡那杯茶。
放下時,發現夏時初也舉著杯子。
「盛總,我也敬你一杯。」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是落了滿天的繁星,「我好像又欠了你一次學費。」
盛懷揚續滿水,輕笑著與她碰杯,「沒事,以後有的是機會還。」
從簪花出來,已經是晚上9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