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行手裡還提著那盞沒送出去的琉璃燈,若有所思地看了祁炎一眼,勾著儒雅的笑道:「也不知為何,祁將軍總是出現得這般及時呢。」
祁炎將目光從攤位旁的少女身上收回,乜視晏行。
久經沙場之人目光凌寒如刃,彷彿能將對方的皮囊一層層剖開,挖出最深的內裡。他不苟言笑時有著目空一切的強大,冷冷道:「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滾遠點。」
晏行笑意不改,搖扇的手卻不自覺慢了下來。
紀初桃回來了,將剛買的儺戲面具輕輕罩在祁炎的臉上,笑道:「我用這個,換你的花燈可好?」
那是一隻半截的黑狐狸面具,眼洞處畫了一圈鮮紅的顏色,拉著長長上挑的尾巴,顯得漂亮又神聖。
紀初桃比祁炎矮一個頭,需要踮起腳尖方能將面具夠著祁炎的臉,離得近了,能看見他淡色的、折劍般的唇在燈火下閃著溫潤的光。
大概是被半截黑狐面具遮住了過於冷硬鋒利的眉眼,他露出來的下頜乾乾淨淨的,有著介於少年和成熟男子間的精緻清俊……配合眼尾上挑的狐狸面具,好看到近乎妖冶。
紀初桃第一次看到這樣安靜內斂的祁炎,彷彿滿身殺伐戾氣封印在面具下,於是隻剩下年少風華,燈火繾綣。
目光相觸,她不知為何有些發燙,不自覺鬆了手,接過那盞柿子燈走開了些。
「呼……」紀初桃撥出一口熱氣,背對著祁炎懊悔道:怎麼每次面對他都會怯場,二姐駕馭男人的氣場,她何時才能學會呢?
她身後,祁炎伸出指節分明的手按住面具,唇線微不可察地一揚。那弧度隱藏在掌心的陰影下,剋制又恣意。
這是紀初桃送他的東西,只送了他一人。
方才她同晏行歡笑的那些,也就值得原諒了……
剛這麼想著,就見前方的紀初桃定了定神,將買來的糖人等物一一分散給隨行的侍衛宮婢,柔聲道:「夜裡還陪我出行遊玩,大家都辛苦啦。」
晏行也有禮物,是捏成書生模樣的麵人。
她似乎對誰都能笑,對誰都一樣溫柔。
祁炎嘴角的弧度淡去,在壓抑的情緒肆意蔓延湧出前,他沉默著將面具按下,遮擋住了晦暗如刀的眼眸。
……
戌正,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幾乎寸步難行。
再逛下去就不是看燈,而是看人了。紀初桃本就只是出來玩個新鮮,此時盡興,便不再逗留,一行人折回公主府去。
府裡已備好湯圓和宵食,紀初桃讓人在廳中多擺了幾張案幾,留祁炎和晏行一同用膳。
祁炎對湯圓這等甜鹹難辨的東西並無興致,何況還有個礙眼的晏行在。
可發出邀約的是紀初桃,他壓了壓唇線,終是低沉而冷酷地應了聲:「嗯。」
根本沒法拒絕。
宮婢在一旁煮酒,晏行合攏摺扇,正在給紀初桃講儒生間發生的一切趣事。
他生性健談,態度可親,即便是一件平常普通的野聞軼事也能講得一波三折,風雅有趣,逗得紀初桃以袖掩唇,笑得眼尾緋紅。
事先晏行和她打賭,若是講的故事能逗她發笑,她便要飲一杯酒。若是不能笑,就罰晏行兩杯。
可小半個時辰下來,紀初桃已是飲了七八杯,晏行面前的酒盞卻是紋絲不動。
連煮酒的宮婢都捂著嘴憋笑不止,相互道:「晏府令也太風趣些,不知哪裡聽來這麼多稀奇事。」
「我再講一個,若是殿下笑了,還得再罰一杯。」酒足飯飽,晏行溫聲道。
紀初桃剛要應允,卻見旁邊的祁炎伸手按住她的杯盞,皺眉道:「殿下已經喝得夠多了。」
一旁的挽竹噗嗤一笑,道:「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