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紛紜變化,如果不能在電光石火的突變中找到真正有用的訊息,那就不免迷失,以至於錯過反敗為勝的契機。
張全中善算,那是他的長處,如果我們一味地跟他在這個方面抗衡,就等於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最終結局,只能落敗。
反之,我們的長處是動手救人,而他處於屋外,鞭長莫及,這就無意中變成了他的短處。
王煜稱靜官小舞為人質並沒有錯,但活的靜官小舞才是人質,死的她只是一具冰冷的遺體。
再更進一層分析,我、連城璧、王煜、張全中的目標是一致的,都是「救活靜官小舞」。既然如此,那還耽擱什麼呢?
連城璧關了電筒,屋內重新陷入了黑暗。
我站在屋門略微偏西之處,斜對著冰棺與東屋門口,確保這兩處一有動靜就能第一時間察覺。
「天石,你還是太善良了,以至於遭人利用,被架在火上烤。」連城璧在我的左前方,即正屋的西北角,跟我形成視線交叉,亦是盯緊了冰棺、王煜的動向。
「人之初,性本善。行善,總好過作惡吧。」我淡淡地笑了。
這些話本來是官大娘過去經常掛在嘴邊的,另外她還常說「人在做、天在看」這句話,不斷地勸人向善,以求常積陰功,輪迴多福。
她是個好人,但卻是一個披著「好人」外衣的鮫人。
一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表面鳥語花香、流水潺潺、風平浪靜、安居樂業的曲水亭街變得陰雲密佈、波詭雲譎起來。在我的個人觀念中,寧願官大娘是陰間真鬼,也都不願她是鮫人,因為「鮫人」這個詞實在帶有太多屈辱的成分。
秦始皇統一六國,號令天下,將「普天之下、率土之濱」都定義為「王土、王臣」,這已經是「鯨吞天下」的巨大胃口,將「天、地、人」這三才佔去了三分之二。
反觀鮫人之主,卻是將地球上超過一大半的水域全都歸攏於麾下,也將億萬水族一手掌控,其胃口、野望遠遠超過秦始皇。如果任由這樣一股狂飆勢力反攻大陸,地球上哪還有我們人類的立錐之地?
這一瞬,我想到了美國影視作品中已經反覆表現過的諾亞方舟、大洪水、2012大災難、未來水世界等多個題材。
人類對於海洋的認識十分淺顯,尤其是對於深海區,近乎一無所知。我相信,鮫人之主的老巢就在人力無法抵達的幽深海域之內。
江湖先賢曾給後代們留下這樣的箴言:「善攻者,攻至九天之上;善守者,守於九地之下;善進者,進達九窮之所;善退著,退入九幽之內。」
最後的「九幽」二字,泛指人類探索能力永遠無法侵入之處,那些地方已經超過了「禁區」二字代表的意義,而是指「禁區之外、意識之外、知識之外」的某地,比天堂、地獄更遙遠,比須彌、芥子更抽象。
歸根結底一句話——如果不能消滅鮫人之主,那靜官小舞就將永遠處於疲於奔命的逃亡之途,沒有盡頭,沒有終點,沒有結局。
這樣的人生就算延續一萬年,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像張全中吟誦的那首詩的後兩句——「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鮫人永遠受制於鮫人之主,毫無人身自由、思想自由可言。那麼,這種沒有自由的生命、愛情還有價值嗎?
我相信,幾十年前的革命先驅已經對生命、愛情、自由做了最正確、最嚴肅、最豁達的排序,那就是——先有自由,再有生命,然後才是愛情。
至於張全中,則是先有愛情,再有生命,最後才是自由。
善泳者溺於水,善算者困於數。張全中正是這樣一個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人,就像追著自己尾巴轉圈的小貓小狗、追著眼前的胡蘿蔔奔跑的驢子那樣,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