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是最後一個到的。
從去年年末他就早有猜測,因此便也不慌不忙,下了暖轎之後,跟著乾元宮的中監往裡走。
出來迎李宿的中監是貴妃娘娘的人,此刻快速說著:「陛下中風倒地,太醫院院正等都趕了過來,正在給陛下針灸。」
李宿問:「陛下醒了嗎?」
中監臉色發白:「未曾。」
李宿徑直往前走,身形堅定,毫不慌張。
中監也漸漸喘勻了氣:「如殿下所見,貴妃娘娘、德妃娘娘、淑妃娘娘都已到了,太子殿下並太子妃殿下也剛剛趕到。」
除了三位娘娘,便是太子並太子妃,李宿在一到,一家人便齊全了。
此刻已過了亥時正,外面城門緊閉,已是宵禁時。
即便王爺們得到了這個訊息,也沒辦法連夜進宮,除非宮中下急召,他們才能憑藉腰牌入宮。
因此,眼下的乾元宮並不算吵鬧。
李宿一路飛快走著,青年人身上的氣勢恢宏,生機勃勃,前路無論如何荊棘,似乎都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中監看著太孫殿下高大的背影,一瞬找回了平日的淡然無畏。
他跟著李宿進了乾元殿,站在門口唱誦:「太孫殿下到。」
李宿還未進寢殿,就能感受到各種目光沖自己奔湧而來。
李宿站在寢殿門口,淡然沖裡面行禮:「問父王安,問貴祖母、德祖母、淑祖母安,問母妃安。」
太子李錦昶原本正坐在貴妃榻上,聽見長子的聲音,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見李宿遠遠站在門口,便道:「自己坐。」
李宿也不往跟前湊。
太子跟太子妃此刻坐在窗邊的貴妃榻上,貴妃坐在床邊,正盯著給皇帝陛下施針的太醫院正,沒有回頭看他。
另外兩位妃娘娘則坐在了靠後的官帽椅上,皆沉默不語。
李宿這一眼看完,中監也搬來了椅子,李宿便很自在地坐在了德妃身後,低頭等待太醫院正的訊息。
這一等就是兩刻。
李宿一碗茶都喝乾,太醫院正梅永昌還沒起身。
李宿微微抬起頭,目光在他臉上一掃而過。
梅永昌在出汗。
他是宮裡的老太醫,自打皇祖父繼位後就一直是由他伺候,醫術自是登峰造極,尋常大夫難以企及。
從李宿得到訊息到現在,差不多過去半個時辰,皇帝陛下還沒醒來,可見這一次的情況十分兇險。
李宿的目光從梅永昌身上挪開,輕飄飄落到李錦昶身上。
李錦昶神色很平靜。
在他臉上,看不到父親重病的焦急,也看不到皇帝倒下的焦慮,反而有一種,讓人心中顫抖的放鬆。
這种放松,源自於他的篤定。
若一病不起或薨逝殯天,他就會成為新帝,成為大褚新的主宰者。
李錦昶微微抬起頭,李宿飛快收回目光。
李錦昶那雙同兒子一般無二的鳳眸淡淡掃過來,在年輕的長子臉上重重凝視,彷彿要把他從淡定的皮相里挖出來,扔在外面挫骨揚灰。
李宿緊緊攥著茶杯,他低頭垂眸,面不改色。
「唉。」李錦昶突然嘆了口氣。
這一聲沒有嚇著李宿,卻把梅永昌嚇得幾乎要跪倒在地。
貴妃娘娘原本就一直盯著他看,見他臉色驟變,不由冷哼一聲:「梅院正,本宮和太子殿下允你給陛下施針,一個是你醫術高超,另一個也看在你對陛下忠心不二的份上。」
貴妃沉下臉來:「若你不能治,就儘早說,別耽誤醫治陛下的時辰。」
梅永昌捏著針的手狠狠一抖。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