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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我們到達機場,領完登機牌,離航班起飛只有不到十分鐘了,他在我家樓下踟躕浪費了不少時間。一個泛美的地勤陪著我們一路跑到登機口。他牽著我的手,感覺上似乎比從前握的更緊一些。而與此同時,我體會著一種有點奇妙的感覺,第一次感覺到肚子一團實實在在的東西跟著我腳步的節奏上下左右的晃動。

39)不予心肺復甦同意書

飛機在洛杉磯降落的時候已經將近午夜。一路上我靠在Lyle肩上斷斷續續的睡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肩膀非常好看,但是靠起來就是不太舒服。夜色裡並不覺得,但冬季季風從海上吹來,在空曠的機場附近更加強烈。從機場到加州大學醫療中心的路上,司機很詭異的開錯了路,車子駛進醫院大門的時候,我已經枕著Lyle的外套睡得很熟,他摸摸我的臉把我叫醒。我坐起來,車子剛好駛過一條減速帶,那種奇妙的感覺又來了,Caresse和我身體裡某個地方輕輕的撞了一下,讓我忍不住揚起嘴角笑了一下,不知不覺地,我開始承認它有名字,Caresse。

不過之後看到的情景就沒有這樣愉快了。Lyle把我帶到5樓的一間重症監護病房,他的父親躺在各種儀器和醫院的藍色床單當中,一張蠟像似的面孔,歪向一邊,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心跳始終在68到72左右,但呼吸很吃力,嘴巴在氧氣面罩下面大張著,像一個快要窒息的人一樣,大口大口的吐氣吸氣,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劇烈的起伏。除了呼吸機的活塞發出的聲音,房間裡只有各種監護裝置的滴滴聲。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身上蓋著條毯子靠在窗邊一張沙發上,已經睡熟了。

Lyle沒有去叫醒那個女人,默默的站著看了一會兒。直到一個醫生進來,把他叫出去。床上那個昏迷中的人呼吸的樣子讓我也覺得透不過氣來,在靠門的扶手椅上坐下來。窗邊的女人聽到聲音自己醒了,坐起來不太友好的問:“你是誰?”

我告訴她,我是Lyle的朋友。她變得溫和了一點,對我笑笑,說:“Keith出事的時候,我跟他在一起。”

熱水浴缸裡的女人。看打扮倒不像是從事什麼引人遐想的職業的女人,反而有點上流味道,雪白的馬球衫,外面套了一件淺藍色男士牛筋布襯衣,藏青色的褲子和羅發鞋。我看她,她也打量我,我覺得很尷尬,站起來推門出去找Lyle。他在走廊轉角的地方跟醫生講話。

我猶豫著要不要過去,病房裡那個女人卻也跟出來了,靠在牆壁上看著我,像是想要跟我聊聊的樣子。

“我是Laure,其實是Laurinda,不過他總是叫我Laure,”她對我說,我回了一個微笑,也告訴她我的名字。“他現在狀態很穩定,不是嗎?”Laure看了一眼病房裡面繼續說。

她眼睛裡全是期待,我只能點頭,回答說是啊。

她自己反倒搖搖頭,告訴我:“醫生說出血面積很大,手術沒什麼希望。不過我看過書,只要能挺過頭三天,還是有希望慢慢恢復的,血塊可以被吸收不是嗎?”

我很想上去給她一個擁抱,但是我從來不是那種善於表達的人,於是我在心裡擁抱她,現實裡面卻是笑了笑,對她說我要去找Lyle,轉身走掉了。

我在護士站旁邊的一間辦公室裡找到Lyle,他和兩個醫生在一起,身旁的燈箱上夾著幾張CT影像。他回頭看到我,向我伸出手來,我走到他身邊。他抓住我的手,俯身在一份檔案上簽字。

“他失去意識之前表達過這樣的意願。”年長一些的醫生說。“事實上檔案是那個時候就準備好的,他沒有來得及簽署。”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只是薄薄一張A4大小的紙,紙上是格式合同一樣簡單的幾句話:停止維持生命的醫療措施,如撤除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