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景派人給他餵水餵飯,吊著他最後的命。卻又不肯放他下來,就這樣任由風吹雨淋,日光暴曬,他曾經踐踏過的子民冷言嘲諷。
求死不得,把他原先最看重的東西扔在地上,這是最好的懲罰。
為了他曾經做過的那麼多的惡事,枉死了的幾十萬冤魂。
做錯事了,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有些錯誤可以被原諒,而有一些,是死亡也無法抹去的。
瞿逐快要被逼瘋了,曾經的臉面和尊嚴他通通可以不要,只想著從痛苦之中解脫。幾日前還曾高高在上的皇帝啊,現在卻連個階下囚都不如。
可想要死,卻辦不到。
江聘和瞿景打馬從牆底經過,百姓紛紛跪拜。佔了半條街的護衛騎著馬,劍光閃爍,馬蹄聲響。
瞿逐艱難地嚥了口唾沫,乾澀地開口喚住他,聲音像是破舊生鏽的鑼面被輕輕擊打過。沙啞,難聽。
&ldo;撫遠王…&rdo;這次,他不再是那樣傲然似是凌駕於萬物之上的樣子,放低了姿態,近似於哀求,&ldo;你殺了我,好不好?&rdo;
江聘勒住馬,回頭看他。眸子裡是全然的冷漠,唇邊帶著玩味的笑。
&ldo;我求求你…&rdo;瞿逐想要流淚,可眼裡竟是連淚水都擠不出來,幹得腦仁生疼。他喉結滾動,又喊了他一句,&ldo;我求你了…&rdo;
&ldo;噢。&rdo;江聘微笑著點頭,轉過身,拍馬離去。
身後是那座城,裡面裝載了他的幾乎整個前半生。斑駁的牆面上刻著熟悉到骨子裡的兩個字,上京。
身前呢,是他後半生。再也沒有了坎坷,雲朵綿軟,陽光細碎,入眼的全是光明。那是段美極了的路啊,遍地錦繡,滿眼花紅。
這一路,風景秀麗,青山綿延。
往遠看,一泊湖水在風中蕩漾,波光粼粼,像極了她的眼。
近手處,柳葉細長,被春風裁剪得精緻,又像極了她舒展開的眉。
馬車晃悠悠,鶴葶藶被擾得睏倦,便就臥在江聘的腿上淺淺地睡著了。他護住她的腰背,用另一隻手輕輕拂過她長及了腰身的發。
車廂裡很香,很香。有花兒的味道,還有獨屬於她的甜滋滋。
&ldo;葶寶…謝謝你陪我走過了這樣多的艱難。&rdo;江聘悄悄貼近她的臉,在鼻尖落下個溫熱的吻,&ldo;接下來,還請你繼續牽著我的手,咱們…慢慢走。&rdo;
光從車簾的縫隙出洩進來,落在她的側臉上,睫毛下有小片的陰影。姑娘沒聽見,還是在睡,唇角含著笑,恬靜溫柔。
耳邊好像有個清涼柔軟的聲音在唱,唱…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馬拉著車踢踏踢踏地跑遠,軲轆滾過地面,是段沉穩的樂章。
風吹起車後悠蕩著的流蘇,幾根絲線交纏在一起。
有些美。
(正文完)
81、章八十一 …
達城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 熱情燦爛。城主府雖然改名叫做撫遠王府了,但裡面的陳設佈置也都沒有變,丫鬟小廝也都是同樣一批人。
明明一切都與離開的時候別無二致,熟悉又溫暖, 可江聘還是覺得失落。分外失落。
他的姑娘不愛他了, 他失寵了。情敵是他兒子, 倆。
鶴葶藶的心本來就軟, 對自己的那兩個寶貝兒更是一直都愛得不行。何況她在孩子那樣小的時候拋下他們遠走這麼久,心裡自然又是愧疚又是想念。
現在回來看著那倆糰子,她簡直恨不得將心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