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審訊室外,沉默在蔓延。
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該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高強度,反反覆覆的審訊,即使黎昭不提,艾爾海森也感到有一絲疲倦的麻木。
黎昭不知道在注視何處。艾爾海森一寸又一寸,從指尖往上,慢慢打量起她。
緊張壓迫感的審訊室,尋常人進去後大多都會感到天然的恐懼。
但她似乎在走神。
——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她的眼睛裡透露出這樣的疑惑。
有時候,艾爾海森會希望面前這個人虛偽一點。
起碼不要把自己在想什麼,都寫在臉上。
三天前。
委託人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來開門的是送餐的阿姨,簡單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黎昭依舊跟上次一樣坐在沙發上,閉上眼很順暢地進入了夢境之中,但這次並沒有看到散兵的影子。
黑貓在地上刨了個小洞把自己縮了進去,在上次被強制退出的寫滿信件的房間。它尾巴的傷看上去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在與黎昭對視時喵喵叫著要撲到她懷裡。
被敏銳地躲開。
黎昭對它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仰頭去看高天上的三隻眼睛。
她解構的方式向來簡單粗暴。操縱的匕首快速地旋轉,與神經纖維有力地摩擦,將空間逐個切割成碎片——直到那三隻眼睛開始暴走,鋪天蓋地的鞭條像盛夏的大雨澆了下來。她應該在那樣的攻勢中被切碎掉面板表面,然後流出鮮血去喂她的匕首。
但是一道不顯眼的雷電紫光,從她的手腕內側的神紋一點點亮起。
“愣在這裡幹什麼?是嫌命太長了?”
相當熟悉的,帶點不耐煩的聲音傳過來。
“你打擾到我工作了。”
黎昭不高興地說:“我想早點下班。”
“你的工作?”面容綺麗的人偶慢悠悠地環視一圈四周的環境,“你的工作是收割這些夢?”
教令院的學生嗎?派來收割夢境,用於供應他的能量。
“啊。對啊。”黎昭點點頭。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是要被收割的夢魘了嗎?
“是他們讓你用這種手段?”
散兵皺了皺眉。
“誒?”
“你多大了?”
“呃……剛入學。”
問這個做什麼?
黎昭滿臉迷茫地看向他,而散兵的眉頭越皺越緊。
“沒人帶你嗎?”
“沒有啊。這只是兼職,我也不算正式的員工吧。”
“也沒有人告訴你這樣工作太過殘忍了?”
“可是這樣做的話效率會很高。”黎昭試圖解釋,“給我的業績也很多呢!”
“被賣掉大概還在高興地替別人數錢吧。”
“什麼?”
“你為什麼不能嘗試溫和一點的方式。”
“原來在意的居然是這個嗎?”
黎昭稀奇地打量他,像是第一天認識,然後有些吞吞吐吐地解釋說:“但是如果不這樣儘快做完的話,我……我有一個比較在意的人。”
是人偶。
散兵高高挑起眉,看她。看上去很有耐心地在等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黎昭的臉上浮現出真切的困擾,她苦惱地說:“如果我不盡快完成工作的話,他可能會受傷。”
算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一個長得很像散兵的夢魘解釋這種東西。
散兵“嘖”了一聲。
漫天飛舞的神經纖維被雷電盡數斬斷,細碎如剪掉的髮絲,紛紛揚揚灑落一地。
他“砰”地一腳踩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