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的運氣很好,還沒等她攢夠錢,一支煤炭勘探隊便進駐了他們村,隨勘探隊進村的還有七八個維和部隊骨幹。
當時,全村人都看稀罕似的去看勘探隊工作,她也跟著去看,她看的卻是人,她一眼就從眾人中挑出了年輕英俊的辜默成。
雖然都是維和兵,可辜默成和別人不同,一身的確良白襯衣永遠乾淨挺括,無論多忙多亂,他的氣度都紋絲不亂,在一群工人、軍人中格外打眼。盯準這個人後,她旁敲側擊打聽清楚了他的家庭背景,向他發起了攻勢。不到一個月,辜默成便被這個鄉村女孩迷得非卿不娶。
從那以後,辜默成的人生便因愛她而改寫:他先是被部隊記大過,再是被父母威脅斷絕關係。可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他都咬定寧願不要前途,也要娶張遇為妻。
辜默成的父母不得已答應張遇進門,卻始終不肯見這個兒媳婦一面,更不肯在仕途上幫兒子一絲半點。他們想著,總有一天兒子會長大,會拋棄這個居心叵測的禍水,總有一天,兒子會從這場迷戀中清醒。
但是這個&ldo;總有一天&rdo;終究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到來。
進了城的張遇不但沒有如別人所想那樣,很快變成個畏首畏尾的黃臉婆,反倒表現出了驚人的學習能力,她瘋狂地惡補一切高貴女人該有的學問:俄語、英語、法語、跳舞、化妝、時裝、油畫、音樂、藝術賞鑒……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一朵純白美麗的鄉間梔子,結了婚後的她便成了一隻萬花筒,你可以透過她看到瞬息萬變的美麗,她時而是個不懂事的小婦人,時而是個嬌俏的精靈,時而是個充滿愛心的天使,時而是個抱著貓的頹廢壞女人。她像極了一個沒有舞臺的電影明星,隨時能夠演出各種風情。
漸漸,他們夫妻的關係開始失衡,張遇撐著腦袋聽辜默成講外國文學,一臉崇拜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她開始嫌他乏味無趣,連華爾茲都不會跳。
不過這並不妨礙辜默成越來越愛她,因為愛她,他開始討厭兒子江寧,討厭他搶走了妻子一半的愛與時間。這個臭小子無時無刻不黏著她,母子倆親熱得密不透風,讓他這個當爸爸像個局外人。
他忍耐著這種冷落,想著等到兒子進了小學,就沒有時間黏著媽媽了,一切就會恢復原樣了。可是等江寧進了小學,張遇不但沒有對他熱情起來,反倒更加冷落他了。
她開始忙於響應改革開放的號召,下海經商,十天半個月的不著家,光彩照人地在外面的世界裡翩飛,製造著各種緋聞。
他質問她、責罵她,她卻輕蔑地說她張遇一生只跟有財或者有才的人交往,而他辜默成哪一樣都不佔。她冷笑著質問,憑他的工資能給保證她有不同的夜禮服和珠寶換嗎?憑他的地位能調得動豪華名車接送她嗎?憑他的能力能讓她過上一流的生活嗎?
幾度爭吵後,她提出了離婚。
但是,她忘了他們是軍婚,只要辜默成一天還是現役軍人,只要他一天不願意離婚,她就沒辦法擺脫。只要她一天處在軍婚的關係裡,就沒有別的男人真的敢帶走她。她這才意識到,當年的自以為是,成了現在的作繭自縛。
江寧漸漸發現媽媽變了,她不再對他笑,也不再同他親熱,她的眼裡只有衣櫥裡的裙子和首飾盒裡的石頭。慢慢,她連家也不回了。有好幾次,他怯怯地站在媽媽臥室門口看她打扮,弱弱地拽著她的衣角,說他病了,要媽媽。她也只是糙糙伸手在他額上一摸,說沒事,然後毫不留情地起身離開。
他嫉妒那些衣服,暗想,要是把那些丟掉,媽媽就會愛他了。於是他偷偷潛入她的臥室,把所有衣服全都丟去了垃圾堆。結果,他等到的是一記重重的耳光,和媽媽冰冷怨毒的目光。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