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朵挺尖,沒有逃過那一個說了一半的“李”字,“你到底姓穆還是姓李呀?”
“奴才……奴才……。”他呼吸急促的用手狠狠爪了自己大腿一把,下定決心般的大聲說道,“奴才以前在老家,跟著俺爹姓李,後來他拋下俺娘和俺姐走了,另外成家找老婆生了兒子!等俺娘死了以後,俺就自個兒去了下面那個‘子’字,不給他當兒子了!”
我心頭一震,十八歲生日那天,我也曾偷偷撬開抽屜,獨自一人拿了戶口本去派出所改名字兼照身份證照。從此改了姓跟母親,也讓我陰差陽錯的諧音了另一個女人,遇見了最最最不該遇見的人。早知道會招上狒狒,倒不如跟那個紅杏出牆的賤男人姓算了!
見我失神不語,爾雀在我身側小聲的喚道,“格格!格格!”
“啊???”我這才還魂過來,裝作無事的笑了笑,“原來是這個‘木’字,我還以為是穆桂英的‘穆’呢!”
“喂,八斤半!你後面那個半兩又是怎麼來的?”爾雀插嘴進來追問道,“昨兒晚上問你,你還扭扭捏捏的裝大姑娘呢,見了格格就全說出來了!”
“爾雀,看他現在這樣子,還用問那半兩哪兒來的嘛!”看見八斤半拘謹而又狼狽的神態,招招手讓他走到我身邊,親近的說道,“八斤半,那你姐姐呢,該不是她把你賣進宮裡來的吧?”
“我……我是自願賣身進來的!”八斤半難堪的扭著棉袍下襟,但眼神卻一片坦蕩,“我沒有偷賣店裡的藥材,是他們誣陷我!”
“他們是誰啊,店裡的人嗎?”看他小大人一般的處事方式,我憐惜的摸摸他腦袋,心痛的保證道,“誰欺負你了,說出來姐姐幫你主持公道!”
“嗚啊~~~~~~~~~”我剛才在心裡誇了他小大人,這孩子就反手一把摟住我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痛訴自己的血淚史,“蘭格格,要是早些遇到你就好了!娘、娘她不會死,姐姐也不會被賣!”
從他的哭訴中我才得知,這孩子的身世竟是比我想像中的更可憐。他老家原在山東,孃親是鄉里一位私塾先生的獨生女兒,家裡還有幾畝薄田。這老先生失妻時間不長,還沒來得及續絃,便因為進京趕考不方便照顧孩子,將三歲大的女兒託付給了暫時租借自己房產的一對郎中夫婦代為照顧。
誰料這老先生也是運氣不好,半途中竟然遇上了劫匪,謀財也就算了,還把命也白白搭了進去。訊息傳回鄉里,本家幾位親戚便想方設法將他家遺留的田地、房產拐騙霸佔了去。剩下郎中夫婦租賃的那幾間,因為破舊所以沒有被收走,可憐這無父無母的孤女也沒人去聞問一聲,眼巴巴就被拋在了郎中那兒。
這郎中夫婦原是南方人,來山東尋親投奔,不料來了以後卻沒有尋訪到親人的蹤跡,好在男的懂一些醫術,平日裡替人把脈看診治些小病,便在這鄉下停留了下來,生活勉強算夠得上一家人餬口,也沒有餘錢另置產業。這樣一來,留下這個女孩子,他們便算是正正當當的有了安家地。
這女孩子長到五歲那年,郎中夫婦又添了一個男孩兒,於是這女孩子搖身變成了郎中家的童養媳。郎中這親生兒子還算勤奮,腦子也好活泛,年紀輕輕就繼承了他父親的衣缽,顯露出青出於藍的天分。
出於先成家後立業的傳統思想,他們兩人在郎中的授意下,在女孩兒十五歲的時候終於圓房成親了,小夫妻打小一起長大,感情也算得上和美。隔年女孩兒便坐了胎,第三年生下一個女兒,取名帶弟。這一年,郎中的兒子透過了省上的醫官考試,取得了行醫資格,也顯現出從這偏僻地方振翅高飛的跡象。
男孩在二十歲那年,便用自己和父親一輩子攢下的積蓄,將家搬到了縣城裡。並且成為了整個縣城以及周邊地區最具名氣的大夫,但他毫不以此作為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