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公主走了,衛老爺的眼睛瞪得銅鈸般大,伸手一指自家兒子,猛地大喝一聲:“孽種!你給我說說清楚,那公主是真的願意嫁你?”
若是旁人,先剁了指著他的手指再說話,奈何此時是父親大人,衛冷侯便是飲了一口茶後,淡淡說道:“這是自然,難不成兒子還會強娶公主不成?今兒是初見二老,公主難免臉薄羞澀,待到了日後父親母親就會發現,公主的性子活潑乖巧,最是惹人疼愛,一定與二老相處和睦,決不是出現前朝公主不修婦德,豪侈驕縱的情況……”
其實衛冷侯說的這些,的確是衛老爺先前擔憂的,自己身為商賈之家,卻要這樣尊貴的公主做兒媳,難免彼此都是有些不自在。公主下嫁豈不是悲劇一樁?他衛家幾代經商,秉承祖訓,從來不顯山露水,更是不會起了攀附權貴門第的貪念,其實娶了若琳那樣知根知底的小家碧玉最是穩妥恰當。
可是方才一路看下來,他倒是有些心疼那一直看著兒子眼色的小公主。嬌滴滴的可人模樣本該是在父母膝下承寵。可是這般年紀,卻是無了父王母妃的庇佑,那個天子哥哥大約被兒子挾制,估計也是不行的。自家的逆子是五歲便逛了青樓,品性虧損,若是那不定性的兒子一朝厭煩了,堂堂公主竟是孃家就沒了半個撐腰說話的。
奈何這大兒子無心繼承家業,反而醉心於權術,更是在大魏天下翻雲覆雨。隱隱是有稱帝的野心。早在多年前,衛老爺發現胳膊粗的棍棒擊打在兒子身上,也只落得棍棒盡斷的下場,那逆子卻是一副不痛不癢的德行。小時沒有教好,長大了就打不動了。偏偏這樣的混賬還甚得人心,到處都是對當朝定國侯歌功頌德的無知小民,壓根不知這定國侯內裡的德行。
身在行館總是不好教育兒子。衛氏夫妻便是起身準備告辭後。臨行時,衛夫人又是不放心地叮囑了兒子想著如何解決這若珊表妹的問題。
進了馬車時,衛夫人將老爺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便是一陣寬慰:“那公主看起來倒是乖巧……就是不知道回去該如何同妹妹講啊。便是什麼也不說,倒像是我們衛家貪圖富貴,摒棄了落難的親戚,更何況若珊的名節……”
衛老爺忍不住氣悶:“他捅的簍子,就叫他自己收拾乾淨,大不了我們衛氏家譜裡除了他堂堂定國侯的名姓,只當這逆子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我們衛家高攀不起!”
既然家人都在平陽古城,太傅便想著要多逗留幾日。平陽雖然入了深秋,可是古城風貌在颯爽的秋風裡倒是更顯得古樸素雅。平陽城外的秋門山最美,入了秋滿山的紅葉,就算要入冬,紅葉也沒有落盡,倒是微微顯露出“荊溪白石出,天寒紅葉稀”的意境。
邵陽公主身子重不方便出門,太傅便邀了自家兄弟衛雲志,帶著聶清麟一通去遊秋門山。山上流淌著山泉,一路蜿蜒到了半山形成一泊清湖,碧波盪漾,兩崖燃著紅霞的彩山倒映,若是搖槳划船,倒是也其樂無窮。
當地官員逢迎太傅。特意備下了精緻的畫舫,方正的船體雕樑畫棟,便是颳風下雨也是穩穩浮在湖中,倒是免了太傅暈船之憂。太傅此間朋友倒是有幾個,便也發了邀請函,一同遊山玩水暢飲一番。
只是與衛雲志一同前來的還有表妹若珊,下了小轎後帶著兩個婢女怯怯地立在二表哥的身後。
見大哥臉色微沉,衛雲志連忙小聲說道:“是母親和柳姨媽的意思,大哥您倒是逍遙,這幾日莊院裡已經被姨媽的淚水淹得底兒透,總是要您撂下句話才好啊!”
衛冷侯冷冷瞥了家弟一眼便不再言語。
原來那衛夫人回府後便找了妹妹,將見了公主的情形如實說了出來。柳姨媽頓時哭溼了三條手帕,只說自己命苦,被夫家拋棄不算,女兒被玉郎輕薄時又是被人撞破了,若是玉郎不要,將來如何許配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