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等死。
人世上最可怕的並不是死亡,而是生活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中,日日等死,死亡卻又不馬上來,但它隨時又都可能到來,這種恐懼和悲慘絕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出來的。
後來,宰相張柬之等大臣聯合羽林軍將領擁戴李顯發動宮廷政變,殺掉二張,逼迫武則天傳位,李顯再度即位為帝。
李顯苦熬了十八年,在流放生涯中,韋氏面對逆境顯示出超乎尋常的承受力,成為李顯的精神支柱。正是患難夫妻相濡以沫的真情,使得李顯苦苦熬過十八年的等死歲月,也使他對妻子的依賴和感激也超乎常軌。
“陛下,陛下……”
韋氏的喊聲將李顯從回憶之中驚醒過來,李顯嘆了口氣:看來自己真的老了,總愛想起以前的事情。
“愛妻,或許你覺得陶兒只是早晚來請安,為我講講故事讓我開心,這些都是小事。可是你想過嗎,他的父親是怎麼死的?這麼些年來,他與他阿孃顛沛流離吃了多少苦,他能不計前嫌做到這一點,已經殊為不易了。”
李顯說話的語氣沉重,面上顯出痛苦的神色,這一輩子他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兒子李重俊自殺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卻沒有出言阻止。
韋氏心中知道李顯心中的痛,李重俊之死與自己有莫大的關係,此時聽李顯又重提此事,只好默不作聲。
誰知,這個時候李裹兒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父皇,他一個鄉間野小子,懂什麼?我看呀,他和他那在陰間的爹一樣,都喜歡譁眾取寵!”
“你說的這是什麼混帳話?”李顯聞言大怒。
李裹兒從未見過父親對自己說過如此重話,不由愕然。
李裹兒泫然欲泣的模樣讓李顯有些心軟了,他放緩了語氣道:“裹兒,你知道嗎?在我們全家貶謫房州的路上,你阿孃生下了你。因為是在途中,沒有來得及準備,我只好脫下自己的衣服包住你,為你取暖,因我和你阿孃為你起名叫裹兒。你一生下來就跟我一起受罪,十多年,連一雙像樣的鞋都沒穿過。冬天,光著腳到山上撿柴,小腳丫凍得通紅稀爛。一雙小手長滿凍瘡,指頭腫得像紅蘿蔔,真叫人心疼。你跟著我與你阿孃吃了十四年的苦,出於愧疚,我對你特別疼愛,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即使你要星星,也恨不能讓人爬上天空給她摘一顆。陶兒此時的境地與你何其相似,你為何就不能對他寬容些呢?”
李裹兒聽父親這麼說,也不再吭氣了。
李顯思忖片刻,突然向二人問道:“若是我立陶兒為皇太孫,你們以為如何?”
“絕對不行!”韋氏與李裹兒異口同聲道。
讓李陶做皇太孫,韋后與李裹兒絕不能允許。
韋后的兒子李重潤、女兒永泰郡主、女婿武延基因私下非議張易之兄弟,毀謗祖母武則天,結果被杖斃。對韋氏來說,這簡直是滅頂之災,李顯雖然有四個兒子,但只有李重潤才是她親生的。李重潤死時才十九歲,沒有成婚,更沒有兒女,也就是說,韋氏從此失去了做太后的指望。
正是從這時起,韋氏生出了立李裹兒為皇太女的想法。為了討好母親,李裹兒竟不惜讓自己的第二任丈夫武延秀去做其**。
李重潤死後,李重福被韋后流放到了均州,李重俊被逼自盡,李顯跟前只有最後一個庶子李重茂了。韋氏一直不肯讓中宗冊立李重茂為太子,她和李裹兒一起,竭力要求中宗立安樂公主為皇太女,但這個打算遭到了朝廷內外很多人的反對。不過,母女二人不會因為眾人反對就停止,她們反而加快了腳步。
如今,李陶從天而降,要做皇帝的繼承人,她們二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的。
李裹兒義憤填膺地站了起來,剛要發脾氣,卻見韋氏給他使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