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垣,我想回去…,不吃了。』
在許久的沉默後,板兒提醒我時間已經不早,我突然想起,甯軒說了回家要給我電話,板兒的病情,到現在還沒一個明朗。
『嗯。』
順從地將手圈住我的脖子,我伸出比他有力的手臂,繞過過分纖瘦的雙腿,將他抱起,如往常一般。只不過他不再直視我的雙眼,漾著微笑的菱角般的嘴抿平緊拉著,而我…,儘可能地,不去碰觸到他。
車上的我們各據一方地坐著,沒有人開口說什麼,猶如在冰上,有了一絲細微的裂痕,便不能隨意亂走,如履薄冰,一步都是危險。心裡難受的緊,在之前的一段日子,心好像也曾這麼疼過,一種要扯裂你的嘶竭在軀體的深處,不斷地侵蝕著你脆弱,最不想被人瞧看見的陰暗之處。
『對不起…。』
微弱的聲音回在有冷氣的車裡,一聲直接了當地敲在我心裡。
『我不該…,說那種話…』
板兒雙手用力捂著臉,不想讓我看見不斷滴落蓋在雙腿毯子上大點大點的溼漬,垂下眼睫,心中的苦澀稍淡了點,但仍是存在。
『別哭。』
將整個縮在一起的身子攬過自己的腿上,輕輕的並沒有什麼重量,滴下的熱淚卻比什麼都還重,重擊著我。
『我很怕…,要是我死了,怎麼辦…』
好像也有人這麼說過,這麼說著這句話…。
一個充滿溼氣的早晨,楊葉跟槿兒緊緊相擁著,他走到門前停步,槿兒也跟板兒說了同樣的話,那麼無助,那麼令人憐惜。
但他依然去了,離開楊葉,誰也沒法阻止。
『我就要死了,連名字…都不能要回來嗎?』
板兒終究無法像平日一樣,將生死看得如世上的一般事物同樣無慾無球,低泣的聲音埋在我的身體裡,好像我也正跟著他哭泣。
『你不會死。』楊葉當初也是這樣對槿兒說著,結果後來呢…。
『韓垣,要是我死了,你怎麼辦?』
板兒的聲音不再如此有活力,我想這應該是我害的,如果我不將他從雪地揀回來,或許他還是個只數著包子錢幣就能開心笑的男孩。
槿兒於楊葉,板兒於我,都是犯了這個錯誤。不該動心。
『那我絕對不學楊葉,聽你的話獨自留在這個沒有人願意愛我的世界。』
9
回到家裡,甯軒剛好來了電話,管家本想將電話轉到書房裡,板兒在一邊看著,我頓了一會,抱著板兒進了房間,在床畔撫順著他稍長黑色的髮絲。
『我應該要讓你知道的,是嗎?』
板兒眼睛雖然清澈,但還是看得出哭過一場的痕跡。
『嗯,至少我要知道我接下來該對抗的,是什麼。』
拿過電話,另一邊的甯軒已等上一段時間,我挨著板兒比我纖細一些的肩膀,似乎我也需要他堅強的意志,才能支撐下去。
『韓垣,你也很害怕嗎?』
『嗯…。』
板兒握住我的手,總是溫暖又讓人舒服的體溫,稍微感到平靜,提起話筒,聽著甯軒幫我分析檢查報告的細節。
依光片與各項數值的表現,能夠明確判斷,是腦部腫瘤。
『能讓我跟藍醫生說一下話嗎?』
板兒接過電話,聽著腫瘤在他腦部的概況,不時點著頭,認真的模樣。
掛上電話,看向沉默的我,低下頭絞著雙手,口氣淡淡的,『我這幾天就要住院了,我的行李也要帶去喔。』
他的行李就是所謂的幾枚硬幣跟早已腐壞的包子,前陣子管家幫板兒買了個繡包,將硬幣帶進繡包裡頭,說是要當作護身符來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