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望去,花樹下放著一張軟榻,榻上躺著的是一個白衣的細瘦的人,一個同樣白衣的少年伏在他身邊,睡得正熟。
我的呼吸驚醒了熟睡的少年,他抬起頭,叫我:“哥哥!”
那是小洛,不同於以前假作的柔弱,他慢慢地站起來,清冷,還帶著些困惑:“你為什麼來這裡找我?是……為了讓我救齊子安?”他的語氣裡沒有任何感情,雪白的絲綢衣服毫無褶皺地裹著他的身子,只有雙頰顯出些生命的紅,“他讓你來的?”
“是我自己要來的。”我走過去,站在他面前,現在的他讓我無法伸出手擁抱,我已經做不到再把他當作一個孩子、或者親愛的弟弟,可是話還是要說清楚的,“子安現在沒有危險,你給了他藥,不是麼?小洛,你不會害人的,是不是?你肯送藥給他,為什麼不乾脆告訴他解除血竭的方法呢?放過他吧,放過所有的人,也放過你自己……”
小洛的目光柔軟起來,他笑著伸手來掩住我的口,阻止我繼續說下去:“是我送藥給他的麼?是你親眼看到的?好,很好,那麼說我對他還算不錯,是麼?”他離開我重新跪下去,默默看著榻上的人,低聲道:“義父,你看到了麼?還有人跟你一樣的傻!那麼喜歡被人騙呢,還好,那個人是真的對他好,義父,您說,我應該怎麼做?真的聽他的話不要報仇了麼?”
我才發現,躺在榻上的是一個看不出年齡的人,也許很老,露在衣外的手臉面板都緊緊貼著骨頭,乍看上去象個骷髏,膚色慘白、唇色青紫;但他又似乎很年輕,一頭烏油油的發散在枕上,有幾絲不甚柔順地爬到他沒有血色的臉上,襯得他的睡顏安詳靜謐。
“岑夫子?”我試探著叫出來,他的容顏已經枯萎,但神情還是一樣的淡泊清麗。
小洛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身子,把自己的臉貼在他臉上,輕聲道:“對啊,他是岑夫子,你認出來了啊。我說過的,他是我父親的弟弟,我應該叫他叔叔呢,不過他喜歡我叫他義父,他喜歡做我的父親。他啊,可是天下最懶惰的人,都已經睡了這麼久了,還不肯醒。你知道麼?義父,你知道麼?我已經殺了姓肖的,他害死了我的父親,害死了我的孃親,我已經讓他死了,還壞了他的名聲,殺了他的兒子,毀了他的星雲莊。你高不高興?我啊,還要殺很多很多的人,所有害了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放過,我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讓他們一個個就變成這血紅花的肥料!他的話我不要聽,他什麼都不懂!我要殺了他們,殺盡了他們,害死你的人一個都別想活!”他的聲音很輕,也有著三月裡的陽光一樣和暖輕柔的溫度,神態語氣象極了十年前的岑夫子,只是那雙幽黑的眼睛深處藏著瘋狂。
小小的院落又是死一樣的寂靜,猩紅的花瓣一片一片靜靜地落著,紅得妖異。
我想我明白了這些花和子安的作用,作為武林盟主的子安,在小洛大鬧了論劍大會、攪得江湖一片血雨腥風之後,一定會象從前的肖遠方一樣要帶著名門正派來除魔衛道,也許他會死在這裡,也許小洛會放他一條生路,但,他都無法再面對所有的人。這個山谷,這些妖異的吞噬人的血肉的花,就是那些“大俠”們的葬身之所。
那麼我呢?我要阻止他,可是怎樣才能阻止他?
“小洛,”我抓住他的手,讓他面對著我,問他:“可以放棄嗎?你明明知道那根本就是很瘋狂地想法,害死那麼多的人有什麼好處?你自己也說過,血竭的教規是以恩報恩,以血還血,那麼,所有的人都與你有仇麼?你在坐忘峰時,那麼多對你好的女孩子你都忘記了麼?她們喜歡你,疼你,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好玩的東西都給你,雖然算不上恩情,但你忍心讓她們死嗎?還有肖宸,他那麼……愛你,你怎麼忍心下手殺了他?”
“怎麼會不忍心呢?什麼是愛?他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