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想來。
窗外風停了,浩海渟洄,沉波浮光,偶有幾點鷗鷺掠過,便驚起白浪翻空,鳥鳴魚躍。海上浪花如雪,星漢沉沉,秋夜寂。
如此靜夜,窗外唯寥寥行人過往,不時搓著手,呵著寒氣。窗內是她倚窗而臥,笑靨雙生。他覺得心中亦是默然,了無一絲聲息,光陰漫長得似是已走過千秋萬代,他卻不想思慮什麼,只是含著一抹淺笑,倚窗而坐,低望著沉睡中的她。
有道是光陰易逝,他卻感覺這一刻甚是漫長,時間自指間一點點滑過,每一寸皆有她的氣息,淡若涼風,輕如浮雲,回時若流煙霏霏,過處如遠山綿綿。唯有此刻,可以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算計,給自己一點自由。
不知何時,窗外寒風四起,吹翻少女的紙傘、簷角的吊燈,嗚鳴著拍打紙窗,聲響沉沉。客棧旁栽的梨樹花早已落盡,唯餘泛黃焜葉沙沙作響,白首低垂,懨懨無力。
城裡卻熱鬧起來了,許多人家迎風出門,來到海邊,不知做些什麼,只是喧譁不斷,紛繁盛大。沉霖微微睜開眼,支起上半身,朦朧中已不記得自己什麼也看不見,也未感覺到身畔猶有一人正望著自己。
“今日乃水津城的上燈節,每逢十月十日晚,風起時分,各家各戶便提著自制的紙燈來到海邊,點燃燈芯後置於海上,海風自會帶走紙燈,任其漂流。此乃祭祀海神之節,他們認為如此便可為海神照明,恭請海神保佑漁成。”他於一旁說道。
雖是突發一語,她卻不覺唐突,很是自然而接道:“想必眼下海邊已是人潮洶湧,浮燈清明瞭吧,”又輕嘆一聲:“但惜我不可見此等勝景。”
他亦望向窗外,繁星之下浮燈幽明,瀚海流水浮輕燈,點點燈光漂泊於海上,如春花錯,秋葉落,又似星華寥落,漁火躍然。江楓影,西海風,皆於遼闊海天中飄渺不定、乍現還隱。海天一色,浮燈如螢,海平線似是一條不分明的分界線,兩側是如出一轍的景緻。風息不定,人語不靜,是夜歡然。
“你若是喜歡,明年此時尚可來此觀賞,又何需感傷輕嘆?”他望著窗外之景說道。
“明年嗎?明年呵……”她兀自言語,從未想過明年此時她會身在何處,正如去年此時,又何曾料到今時今日?浮生杳杳,望不穿前塵,料不及明日,又怎能極言他年之事?
有感氣氛略微沉悶,他一笑道:“若是可以,明年此時我還可陪你來此賞燈。”連他自己亦未留意到,他說這話時,明明掌心涼若秋水,卻微微出汗。
她轉頭向他,說道:“為何不可?”她並未指望他會說出緣由,只是忍不住多問而已。
他望著她的眼,只看見慘白的紗布,微微垂首,低聲道:“誰知道呢?或許那時我已不在了。”
她微微一怔,不知他只是推託的敷衍之詞,還是一時戲言,只是心中隱約有種不安作祟,這種不安感自沐雨城時便已始,一路上並未消退,如今他此話一出,這種不安感更是呼之欲出。
見她微愣,他便笑道:“隨意說說罷了,不必當真。”他話雖如此,只是他以往一向如此說道,卻多非戲言,更令她摸不清他的底,難探他的意了。
正值此際,窗外忽傳陣陣呼聲,他轉頭看去,原是一卷大浪以騰空之勢襲來,藉著西風疾疾,打翻了水上浮燈點點,燈花盡謝。一時間碼頭昏黃的光暈消散淨盡,黯淡波濤連長天,星河雲湧,流煙紛然,海上朦朧一片,望不盡彼端。
漁民們便認為此乃海神出宮,為表將施恩澤,便命海濤滅了燈火,以告漁民。於是碼頭上歡呼聲四起,祭神之歌響徹雲霄,鼓聲滔滔,人影憧憧。雖是深秋夜寒,卻是熱夜熏熏、人情暖暖。
他便將此情此景告知於她,本以為她會甚是遺憾,不能一覽壯景,卻不料她抿嘴一笑道:“倒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