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十分平靜,語氣都無波無瀾的,好像只是隨口說著今天的天氣,而杜小莫頓時眼圈兒就紅了,她調轉方向盤,將車停入商場的地下車庫中。
對於這家商場,展顏並不覺得陌生,以前,她和杜小莫就是在這裡給小顏挑選衣服和玩具,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她就要去天堂陪伴小顏了。其實,這樣也好,她的小顏就不再寂寞。
展顏站在兒童專區發呆,手臂搭在木質的嬰兒床上,隨意的搖晃著。杜小莫躲在一旁,只能偷偷的拭淚。
“小莫,我們去樓上轉轉吧。”展顏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哦,好。”杜小莫背對著她,快速的抹掉臉頰上的淚,但眼圈兒依舊是紅的。而展顏裝作看不見,淡笑著挽住她的手臂,向樓上男裝區走去。
展顏還是第一次買這麼多東西,她給父親買了幾套襯衫,還有深灰色的中山裝,又給自己買了條連衣裙,雪白的顏色,沒有一絲雜色。
她站在試衣鏡前,貼身的連衣裙襯托出優美的曲線,她轉身看向杜小莫,笑著詢問,“好看嗎?”
“不好看,換這條紅色的試試。”杜小莫將一條豔麗的紅裙塞入她手中。她們是學醫的,一向沒什麼忌諱,而此刻,杜小莫就是覺得白色的衣服不吉利。雖然,展顏穿上真的很美,可是,那種飄然的感覺,讓杜小莫覺得,她像一隻展翅欲飛的蝶,即將飛離人間。
展顏並沒有試穿那件紅色的長裙,而是讓服務員將兩條裙子都包起來。紅色的長裙,她要送給小莫,白色的留給自己,她是打算穿著這條裙子去見小顏的。白色是世間最純淨的顏色,乾乾淨淨的來,清清白白的走,展顏覺得這樣很好。
兩個人拎著大包小包準備離開商場,而展顏卻在一樓特賣區看到了熱賣的羊絨毛線,她下意識的停住腳步,選了些淺灰色的毛線讓服務員包起來。
杜小莫不用問也知道她是買給季維揚的。“現在誰還織毛衣啊,土死了。再說,你又不會。”杜小莫一頭冷水澆下來,其實,她是怕展顏勞累,心臟方面的疾病最需要的就是靜養。
展顏淡淡的笑,也不惱,“不會可以學啊。”三個月的時間,學著織一件毛衣,應該足夠了吧。
杜小莫開車將展顏送回家,魏景年熱絡的留她吃飯,而杜小莫卻婉拒了,她現在只想回家大哭一場,她忍得太難受了,她真不知道,展顏是如何做到這般坦然的面對生死。
杜小莫離開後,展顏從袋子裡將買給父親的襯衫和中山裝一一取出。“爸,我今天逛街買了些衣服給您,您看看喜不喜歡?”
魏景年慈愛的笑,“我很少出門,最多就是去老年活動中心和幾個老戰友下棋聊天,你買這麼多衣服,我都能穿到死了。”
魏景年隨口的一個‘死’字,卻讓展顏溼了眼眶,她蹲在父親身前,將頭輕靠在他臂腕,“爸,您不會死的,您會長命百歲。”
魏景年慈祥的撫摸著她的頭,“傻丫頭,人哪兒有不死的啊。”
是啊,人哪有不死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展顏強忍著,讓眼淚倒流回去,唇角揚起苦澀的笑。
“爸,再過幾天就是冬至了,天氣涼了,您多注意身體。”展顏將厚重柔軟的毛毯蓋在魏景年的腿上。並囑咐他要按時吃藥,及時去醫院複查,還交代了一些日常的細節,讓他一定要好好照顧身體。
魏景年一直含笑傾聽,最後開口回了句,“今兒是怎麼了,像個小老太婆一樣絮絮叨叨的,你說這麼多,我哪兒記得住,以後慢慢提醒我就是了。”
展顏緊抿著唇,唇角卻倔強的揚著笑意,儘量不讓魏景年看出端倪。
以後?她只怕再也沒有以後了。她是不孝的女兒,連給父親養老送終都做不到。
靜謐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