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御花園的時候也愛挑雪厚的地方走,她身邊的婢女怕她摔著,兩腋緊緊攙著不放。太監們抬著狗籠子跟在身後,狗爺不習慣被關著,在裡頭嗚嗚吹狗螺。她回身看,掩嘴笑道:“可憐見的,關在裡頭舒展不開筋骨。”吩咐太監,“把籠子開啟,繩頭兒給我,我牽著它溜溜,不會有事兒的。”
太監們有些為難,她立馬板起了臉,底下人沒辦法,只得把狗放出來,把牽繩交到了她手裡。
叭兒狗塊頭不算大,渾身的毛長,直垂到雪地裡,走起來屁股帶扭,十分的有趣。她牽著慢慢走,走得好好的,狗爺突然對著一個方向吠起來,她轉過頭看,不遠處站了兩位華服美人,是皇后和貴妃,正帶著幾個宮女踏雪尋梅。
要說狗,大概也有對付和不對付的人。平時老實溫馴,今天不知怎麼呲牙咧嘴起來。音閣怕它撲上去,狠狠攥住了繩子,一頭叫著它的名字,一頭蹲下來安撫。太監們見勢不妙忙把狗關回了籠子裡,黑布簾子往下一放,終於讓它安靜下來。音閣正要蹲身請安,卻聽那頭皇后身邊女官道:“果真什麼人養什麼狗,衝誰都敢亂叫的!主子沒嚇著吧?”
皇后吊著嘴角一笑,“不打緊,一隻畜生罷了,還和它計較不成?”
皇后姓張,皇帝為王時就封了福王妃,出身很有根底。本來是個韜光養晦的人,可皇帝近來的反常令她很不稱意,加上聽說音閣幾乎隨王伴駕,便覺得皇帝一切的荒唐舉動全是這狐媚子攛掇的,不由咬牙切齒地恨起來。說話也就沒以往那麼圓融了,頗有點指桑罵槐的意思。
音閣懷了龍種後自覺身份不同,被她們這樣夾槍帶棒的數落,哪裡擔待得住!本來要見禮的,禮也不見了,斂了裙角兜天一個白眼,轉身就走她的道兒。
有時候觸怒一個人不需要說話,只需一個動作、一種姿態。皇后見她這樣倨傲怒火中燒,高聲道:“站著!你是什麼人,見了本宮怎麼不行禮?這皇宮大內是市集還是菜園子,由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看來是槓上了,音閣也作好了準備,礙於不能落人口實,潦草蹲了一安,“見過兩位娘娘。”皇后貴妃不分,統稱娘娘,就說明沒把這個皇后放在眼裡。
貴妃是精明人,有意在皇后跟前敲缸沿:“這不是南苑王的庶福晉嗎?中秋宴上見過一面的,瞧著滿周全的人,怎麼形容兒這麼輕佻怠慢?”
皇后微錯著牙哂笑:“我是不大明白那些蠻子的稱呼,單知道福晉就是咱們說的王妃,卻不明白什麼叫庶福晉。後來問人,原來庶福晉連個側妃都不是,不過是排不上名的妾。咱們主子愛稀罕巴物兒,不是瞧上先帝才人,就是和藩王的小妾對上了眼。尤其這兩位還是出自同一家子,你說怪誕不怪誕?”
貴妃點到即止,掖著兩手不說話,含笑眯眼看人。音閣驕矜的脾氣發作起來控制不住,腦子一熱便陰陽怪氣接了話頭,“可不是麼,皇上放著鳳凰不捧,偏兜搭我這樣的,可見有些人連小妾都不如。”
這話過了,一國之母豈能容人這樣放肆,厲聲對身邊女官道:“去,教教她規矩!再打發人傳笞杖來,回老佛爺一聲,我今兒要清君側,誰也不許攔著我。”
音閣沒想到她絲毫不讓皇帝面子,慌亂之中臉上捱了兩下,直打得她眼冒金星,下盤不穩跌坐在地。還沒鬧清原委,兩條臂膀被人叉了起來。皇后傳了笞杖,要把她往中正殿拖。她跟前婢女駭然抱住了她的雙腿,回首告饒道:“娘娘息怒,萬萬打不得,我們主子肚裡有龍種,倘或有個好歹,誰都吃罪不起啊娘娘!”
這麼一來皇后愣住了,大鄴宮裡最忌諱殘害皇嗣,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只要事情做下了,最後只有進昭獄大牢的下場。她雖是皇后,也不敢隨意犯險,看這賤人披頭散髮模樣,兩邊臉頰又紅又腫,自己氣也撒得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