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四五丈長的巨舶順著大漲的江水猶如怒弩射出的利箭,在風浪中高速穿行,船頭數個壯士,濕透的短襟布衫裹著健頗的身軀,在如此風浪中行船就是訓練有素的好手也顯得疲憊不堪,昏暗的光線中,神情卻更為堅毅不屈。
行至此處江面,甲板上的人一齊發現那艘漁舟,相視中均發現同伴眼中的驚詫。
眾人常年在大江上行走,深知近海的颱風驟雨暴虐之處,這樣的風浪,船形小一點的連舫也難以抵抗,更不用說尋常漁舟。
巨浪狂風的怒拋下,漁舟頂覆的烏蓬似乎要給一隻無形的手揭去。
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船艙裡傳出:「靠過那艘漁舟。」聲音不大,在轟然的風浪聲中卻清晰傳來。船頭的水手聽令小心翼翼的控制舫船向那艘漁舟靠去。
徐汝愚看著巨舶向此處行來,啞然失笑,伸手挽過幼黎的手臂,心神微斂,與天地溶為一體的玄妙感覺嘎然而止,漁舟頓時劇烈顛簸起來,透過四處漏風的烏蓬,亂雨不斷濺入艙內。
徐汝愚雙足牢牢峙立船板,身體隨著船體搖擺不定,看著早已滾落到角落的酒壺杯盞,笑道:「這樣的天氣,也有人行船,好興致也給敗壞了。」
幼黎雖然也不懼風浪,卻更願意依著他的手臂,說道:「若是連舫不顧而去,你不是要抱怨亂世人心亦殘?」
張仲道領雍揚後備營七月中旬返回雍揚,徐汝愚與江幼黎卻未與之同行。
樂清城均為駐軍,暫無普通民眾遷入,各家勢力的眼線一時無法進入樂清,過了許久,未見徐汝愚在清江現身,才發覺他與江幼黎早已離開清江府。俱猜徐汝愚定是隨哪批商船去了雍揚,此時或許轉至宛陵了。
然而這十多日來,東海境內並無徐汝愚的行蹤。
出清江,徐汝愚與幼黎駕著一艘漁舟在大江之中泛波逐浪吟風詠月,悠悠過去十餘日,昨夜突至暴雨,徐汝愚興致勃然,驅舟江上,憑著無上的玄功,將漁舟嵌入天地暴虐之中,狂風暴雨便如巨副水墨一般呈於眼前。
在清江,眾人擁簇之下,言行慎微,哪比得上兩人相對在風浪中肆意狂性。這奇佳的興致卻給有心相援的邊舫敗壞了,徐汝愚心中難免懊惱。
徐汝愚見幼黎打趣自己,摟過她的身子說道:「我只是你的小廝,你還得準備一套說辭,不然我們在這江上隱蹤匿跡的工夫就白費了。」
幼黎將臉埋入他的懷裡,深怕水跡將臉上的青灰沖淡。
幼黎身量秀頎,比徐汝愚只矮上少許,施粉將柔膩嫩滑的臉面弄得粗糙暗淡些,穿上男裝,腰間掛柄長劍,卻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徐汝愚雙眸光華內斂,看上去昏黯失神,俊臉少去幾分神光,身形單薄瘦削,葛布頭巾青衣短襟,若不是此時將幼黎摟在懷裡,予人的感覺正是家奴小斯。
連舫靠過來,一名水手攏手向這邊喊來:「船上有沒有人?」
徐汝愚扒住船板,向艙外探出頭,裝作聲嘶力竭的樣子向連舫喊去:「有人,有人,恩主快施援手……」擰頭看回來,幼黎正抿唇而笑,顯然是笑他騙人的樣子學足十分。
一人躍過來,探頭看見艙中有倆人,回頭喊道:「喊朱老四過來,漁船裡有兩人。」說罷,踏入艙裡,伸手去扶幼黎。
幼黎輕輕讓過,說道:「我過得去,麻煩相扶家人。」
那人微微一愣,轉念釋然:在如此驚濤駭然中支撐許久,怎會沒有可觀的身手?轉眼去看那名家僕,臉力蒼白,顯然在風浪中耗盡體力,伸手抄至他的腋下,將他單手抱起,昂然踏出艙外,微微溢離的丹息將驟急而至的亂雨逼在身外。
又有一人從連巨舶上躍過來,見幼黎輕鬆自若的跟在歐陽雷的身後,說道:「看來不需要我搭什麼手。」說罷,左手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