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下,圓月當空,皎潔清輝將四野的雪景映得冷艷異常,陳昂與徐汝愚、梅映雪、陳子方、方肅等人尋了一處雪地煮茶論道。
將近午夜,陳預再次來訪,梅立亭、許亭易、曾益行三人也隨行來到後山草堂。
後山因在城北,故名後山,不甚高峻,周圍不過千餘步,高約四十丈,卻是陳族祖堂之地。如非心情迫切,陳預斷然不會帶著許亭易、梅立亭進入後山。
許亭易、梅立亭給徐汝愚見過禮,又分別見過陳昂等人。
徐汝愚對許亭易笑著說:「平城秋露澤湖蟹,可惜亭易錯過了季節。此番回去雖有遺憾,明年高秋當也由你來使宛陵。」
陳預見徐汝愚有意將和議之事拖到明年秋後再議,說道:「清江口以西的鎮寧地域難道不是汝愚心中所願?」
徐汝愚微微頷道,說道:「清江水道將歷陽府劃為兩處,得到清江口以西的鎮寧區域,我部可以控制清江中游以及清江口兩處節點,如此一來,我部兵馬就可以奔襲歷陽府任何一處地方,祝族根本沒有足夠的兵力佈防在歷陽的每一處,祝族在歷陽收縮防線,於我而言則是拓得韁土。」語氣稍稍一緩,說道,「要取鎮寧,我未必需要他人助力。」然而語氣間流露的自信卻讓人勿庸置疑。
「當真只求萬嶸離開龍遊?」
「當真。」徐汝愚不避陳預狐疑的目光,從容說道,「龍遊的民眾十之七八南歸廣陵,龍遊不過一座獨城,若非眾人要求,我何需為它花費心思?」
萬嶸叛離之後,徐汝愚令江凌天、許道覆在龍遊的南面置縣築城,吸引龍遊的民眾屯田耕種。萬嶸不善政務,又不敢出兵壓制,龍遊民眾十之七八南歸廣陵,龍遊漸成為一座孤城。
陳預見徐汝愚如此堅決,而白石不下,淹滯在南線的兵力就無法調動,遂嘆道:「汝愚既然如此堅持,我們便以此為基礎商談和議之事吧。」
第十章 傾蓋如故
翌日,梅映雪隻身北上,徐汝愚也不方便問她選取擇那條路線,自己在宛陵停了三日,才將一應事務推脫開去。為免陳預起疑,方肅還要過些日子再找理由離去。
離開宛陵時,又下了場大雪。淮水水勢湍急,暫時未冰住,只不過不時有上游的冰凌擁塞著河道向下遊移動,冰凌過境,聲勢駭人,淮水之上的大小船隻都避到河彎或是澤湖之中。
徐汝愚沿著淮水上行了一日。隻身奔行,只察淮水水勢,走得極快,只兩日就到津水河畔。沿津水上行,直到譙邑,再返身沿著淮水走下來,循著當年的路途往灞陽而去。
此時將近年關,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節,灞水已經整條的冰封住了。人畜不敢在冰上踐踏,那冰層上的積雪融得極少,如今又積上一層,與白中透著青黃草色的兩岸相比,更顯得晶瑩無染。
徐汝愚走到冰上,推開積雪,伸出拇指在冰上按了按,緩緩增加力道,直至冰上出現裂紋,又在河中心選了幾處試了試,發現積冰之堅,可渡千萬鐵騎,臉上便多了一層憂色,淮水北岸的支流大抵跟灞水一樣,都徹底冰封住,心想:這天地間的寒氣再積下去,那淮水也會冰住。
手掌貼著堅冰,丹息透出,那一整塊堅冰無聲無息的深嵌下去,露出青碧的水,水流極緩,徐汝愚掬了一捧水潑在臉上,又捧了喝了幾口,運了寒息將那處的水冰住,堆了些雪在上頭,粗看與別處沒有區別,才饒有興趣離去。
四年之前,伊翰文迫於形勢將邊邑讓於陳族,之後與其兄在青州爭權,無暇理會永寧的事,讓張季道陸續將整個儀興府奪了去。徐汝愚離開東海之後,張季道聲名漸顯,遂成為東海北線主帥。
夜色如化不開的濃墨,只有星微雪地的反光,但對徐汝愚來說已然足夠。
灞陽城門緊閉,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