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琅與馮哥兒將屍身搬開,眾人繼續前行,花岫煙生出被人窺視的奇異感覺,掉頭去看樊文龍,他騎馬綴在後面,雙目似睜似閉,悠閒如故,如有未覺。
尉潦的氣勢威凌無儔,如雄嶽雄峙,予人莫可御的感覺,甫一接近,徐汝愚的內識海便映出他髭髯亂蓬、怒目猙獰的面容來。內識海又顯出一點影跡,倏忽消失,輕靈若拂在火上的雪花,稍縱即逝,若非徐汝愚先受尉潦的氣機所激,進入止水如鑒的境界,內識海也不能察覺梅映雪的存在。
徐汝愚會心一笑,尉潦來了,梅映雪來了,方肅定然也會聞訊趕至,趙景雲果然未讓我失望,曉得藏在暗處最為有利。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攜手同行。其虛其邪?既亟只且!北風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
此歌詠的是古人嫉恨暴政,相呼攜手而去的意思。
花岫煙心中為思量族中武士受江寧高手狙擊一事,乍聽徐汝愚在車廂中高歌,心裡一驚,心想:他唱此歌莫非暗示我此時情形危急,宜攜手遠避。初時覺得秦鍾樹才俊非凡,相處幾日又覺得這涎臉好色之徒也高深莫測。又想:他既然對瑞兒有意,讓瑞兒和顏悅色對他,不怕他不入彀中,又想到男人只對偷不著葷的女子卻是心癢難耐,卻怕那人只圖一時新鮮,一時間患得患失。
樊文龍卻能明白徐汝愚的歌意:北唐情形危急,禍亂急迫並且嚴重,眾人需從北唐立即撤離。若是尉潦一人潛在一旁,不僅聽不明白歌意,就是要他記得歌詞複述給趙景雲、方肅等人也是萬分困難。樊文龍暗嘆徐汝愚修為果真了得,心脈傷勢未愈,卻能察覺到梅映雪的存在。
又行了一程,將出東山之時,路上又臥有四具呼蘭武士的屍體,花岫煙臉上血色一下子抽盡。巖琅再也無法顧忌樊文龍在場,飄掠過去,翻身屍體,仔細檢視,說道:「死者似被人縛住手足,又受極其霸道的殺招殺害,招式未及其身,天下間惟有靜湖的縛神勁有此縛滯人的妙用,只是這致命的凌厲一式卻非靜湖的武學,死者受招之前,經脈已因殺氣侵凌而龜裂,只有久歷戰場殺伐之人才會有這樣威猛無儔的殺氣。」
呼蘭武士身手不弱,但是面對梅映雪與尉潦的聯手暗襲,依舊無計可施。
樊文龍走到近處,說道:「巖老果真好眼力,雖未親見,所料未差也。隱秘有如仙跡的靜湖藏在南平東南境的梵淨山中,靜湖大宗嵇思勰與天機宗師私誼甚厚,想不到南平元容兩家還念著舊朝覆滅的仇恨。」
巖琅說道:「隱俊宜觀遠與梅家的妮子都是出身靜湖,此時卻在江寧效力,看來是江寧的人綴上他們了。」
呼蘭百年前吃足靜湖門人陳規的虧,對靜湖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徐汝愚向前瑞兒身邊擠了擠,嘿嘿笑了兩聲,說道:「這些呼蘭武士阻在我們的路上,說不定江寧的人看見瑞兒貌美如花,生怕他們對你起了覬覦之心,才出手為我們掃清道路。」
瑞兒心絃繃緊,見他還有暇調笑,銀牙輕咬下唇,橫目看去,卻見他仰頭望著遠處的雪嶺,循望過去,只見南側的雪嶺之上立著十數點人跡,不禁訝然驚呼起來。
梅映雪白衣勝雪,與雪野溶為一體,若非雙目睹視,幾乎覺察不到她的存在。趙景雲修為最差,望了望梅映雪,又望了望尉潦,問道:「看得見大人無恙。」
尉潦悶聲說道:「眾人憂心如焚,他卻在那裡調笑人家美婢,你確定大人的意思是讓我撤出北唐去?」
「流民軍與呼蘭遣來的高手已將北唐與代邑之間的信路截斷,彭慕秋行險去了一次馬邑,回來裹了一身傷,馬邑、雁門一帶的形勢一觸即發,流民軍纏住荀家駐在北唐的精兵,不得及時馳援雁門,雁門、代邑守兵不足萬人,守不了多少時間,何況韓家也十分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