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僕跟隨李公麟近二十載,心知李公麟歷經數度浮沉,一顆心已經煉得寵辱不驚,只是看著眼前這位穿著青衫的年青人走進來,也禁不住有些慌亂,老僕臨去之時,又瞥了青衫人一眼,只覺平常得很,倒是身邊的三人,讓人入目難忘,中間的女子臉掩在青紗之下,卻掩不去眉眼之前的明媚氣息。
酒席之事,自有下人操辦,老爺點明讓夫人去辦,想必來人非同小可。李公麟從未想到徐汝愚會造訪私宅,一時間有些慌亂;老僕自然也更想不到眼前這個看上去相當平常的人便是江寧之主徐汝愚。
李公麟一時猜不出徐汝愚的來意,但是徐汝愚有事不將自己召去青鳳府,而是私服造訪府上,自是莫大的榮耀。李公麟心裡揣測不出徐汝愚的來意,又怕夫人不得要領將酒席辦砸。李公麟也知徐汝愚生性節省,臣屬若能用尋常菜餚,更能合他的心意。
在亭中坐下,李公麟又重新與徐汝愚、趙景雲、樊文龍一一見禮,轉臉望向臉蒙青紗的女子,見她少女裝扮,眉眼美如明月,手上捧著的畫卷似是昨日新獻進內府的。李公麟微微一怔,長揖相拜,說道:「公麟見過邵姑娘。」
邵如嫣摘下蒙面薄紗,斂身回禮,笑道:「你是江寧的將軍,如嫣可擔不起你的禮。」卻不問李公麟如何猜知她的身份。
李公麟是宿衛軍校尉,將職與趙景雲、樊文龍相同,在江寧算是手握實權的人物,邵如嫣卻只是區區一名司習女吏,沒有品階。
李公麟說道:「邵姑娘有脫塵之姿,受我這樣凡夫俗子的禮,再是應當不過的。」
徐汝愚說道:「我見過公麟那副丹青,丹青上的巫青衣尚沒有點上瞳睛,我與如嫣過來,便是煩請公麟添上。想來此畫完成,必成傳世之作。」
李公麟嘆道:「人之瞳睛最是動人處,公麟自覺畫藝淺薄,此時實沒有提筆的勇氣。」斜眼窺著邵如嫣絕世容姿,又惶恐落在徐汝愚眼裡讓他覺得十分失禮。
邵如嫣毫不介意,將畫卷展於石桌之上,微風輕拂,畫紙上的女子栩栩如生,欲踏出畫卷之外。
徐汝愚說道:「公麟昨日在司馬衙述職時,略有落魄之失,我聽凌天這麼說,暗想公麟心裡或許惦記這副未完丹青,今日遂送歸公麟。」
「公麟豈敢收回送出之物?」
徐汝愚微微一笑,說道:「那待公麟將眼睛點上再送給我也可。」
李公麟見徐汝愚突然造訪竟是為了讓自己完成這副丹青,不解其中深意,巫青衣人在江寧,徐汝愚欲識其容,自可將她邀進府中一聚,實無需費這種周折。莫不是不能明目張膽將巫青衣留在江寧,卻又貪慕她絕世之姿,遂請自己畫下她的容顏,系一分想念於其上?李公麟不敢深想下去,小聲說道:「公麟述職江寧,只作日的停留,想在日間完成此作,略有倉促?」
徐汝愚說道:「我給你簽一封軍令,你在江寧多住幾日就是。」
李公麟倒不覺有何不妥,即便徐汝愚將巫青衣強行扣壓在江寧也不會讓人覺得突兀,英雄憐色,天下英雄如徐汝愚者又有幾人?
徐汝愚留在李公麟府上用過午宴才離去,邵如嫣推說要向李公麟請教畫技,留在李公麟府上。李公麟欲完成畫作,勢必會請巫青衣做客府上,邵如嫣留在李公麟府上,不過想要與巫青衣見上一面。徐汝愚知道她的心思,自然順她心意,與樊文龍悄然返回青鳳府。
邵海棠、江凌天、許伯英、張仲道、屠文雍等人早就候在府上,徐汝愚迎上去笑道:「我與文龍在李公麟府上用過午飯,賓主交談甚歡,倒忘了堂議的時間,邵先生等了許久?」
邵海棠說道:「也無多久。」
方肅卻道:「我們午時就聚在這裡,幼黎見我們可憐,請我們過去用過午宴,不然還餓著肚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