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說錯了,姑娘離開揚州已是六年頭上了,”鄒氏輕笑一聲接了口:“可御物傳至宮庭的訊息卻是在三年前,”
“老爺其實是不願看到她這張和她母親類似的一張臉!”鄒氏略帶得意地看看黛玉:“因而連過年過節也不會將姑娘接回來。”
黛玉如站在雪地裡,又似站在烈火中——鄒姨娘的話,她竟然有幾分相信了。
可是,眼光透過被風吹起的簾櫳,黛玉又下意識搖搖頭:不會,母親像仙子般,那樣齷齪的事母親恐怕連看都不願看到,又怎會親力親為呢。
“所以你就向督查院遞交了那份揭舉書,”水溶的目光又變得疏離,一抹微笑緊跟著出現在他那嫻雅如玉的面容上:“只是為何會在三年後,而不是寶物乍一出現之時呢?”
“理由有三!”鄒氏看水溶一眼:“其一雖說琅兒去了,夫人她也遭到了報應;其二縱使她身為林府正室、國公府的小姐,老爺也沒有容忍她的不端;其三呢——,老爺連親身女兒都肯舍,我作為一個女人夫復何求?”
“只是沒想到在最後關頭老爺他又起了舔犢之念,身子一天天的虛弱下去不說,竟開始念著他的女兒了。”
“我氣不過自然要數說幾句,誰知他竟然一下子翻了臉,沒有什麼理由的就將我關到了這個如牢籠般的園子裡,”鄒姨娘眼圈兒紅了,但卻沒有眼淚:“這還讓我怎麼容忍?”
“就為了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你就懷恨我的母親,揭舉我們林府?”黛玉已站穩自己的身子,不置可信的看著鄒氏:“你真的是琅兒的親生母親嗎?”
“琅兒就是我的一切,你一個連翅膀都無法揮動的雛兒又知道什麼?”鄒氏打斷黛玉的話:“你們林府對不起我,就休怪我無情!”
“如夫人,事情的原委本欽差已知道了,”水溶等鄒氏情緒平穩了,方緩緩道:“你可知道那批御用之物藏至何處?是林瑾瑤帶了去還是被林府藏起來了?”
“應該是被瑤姑娘帶了去,”鄒氏的聲音恢復平靜:“做這件事我並不後悔,老爺大約已猜到是我了,難得他尚肯留我到如今。現在我已將全部的事說了出來,就再沒有牽掛了。”
“裘良,鍾英,咱們走吧,”水溶不語,抖抖袖子站起了身。鍾英忙先行將簾子高高挑起。水溶便出了那耳房的門。撲面而來的除了寒氣還有那沁人的梅之幽香。
“大人,其實我覺得你已對林府手下留情了,這讓我很不滿意,覺得我的所作所為都白費了力氣,”鄒氏看了看依舊倚牆而站的黛玉執簾說了這樣的話。眼前,水溶翩翩的身影已融入那皚皚白雪之中。
“只是林府的災難並沒有完,應該是剛剛開始吧?”鄒氏又不解氣的加了一句。
水溶並沒有回頭,甚至連步也沒有緩,只是他的心中卻有異樣的情愫在攀升,既奇異鄒氏猜測之準確,又覺自己的內心生了一絲迷茫:女子和小人,果真難養麼?
世事如棋,奈何我在局中
鄒姨娘縮回了身,水溶幾人的腳步緩了下來。
“爺,這個女人說的是真話麼?”繞人鼻端的梅之香氣,混著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鍾英抬頭看著水溶——對方沉靜的雙眸看不出一絲情緒上的波動,只是較往常更深幽了些許。
“如果你們問的是林如海的家事,我會說‘不清楚’,如果是問我那批‘御用寶物’的去向,我卻相信。”水溶不急不緩的答道。
鍾英點點頭:“我跟爺的想法一樣。”
裘良卻皺起眉頭:“對那寶物的說辭我也相信,但對鄒氏前面的話,我卻覺得她相當偏執!”
聞言水溶和鍾英同時向裘良看來。鍾英面上浮現揶揄的神情,水溶卻依舊的波瀾不驚:“哦?也是。”話畢眸子卻閃了那麼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