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議歸政於自己的趙綰與王臧都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獄中,連舅舅田蚡也被罷了官。
他這大漢皇帝到頭來其實也就是被祖母捏在手心裡的娃娃,連喜歡誰不喜歡誰都不能自己定。
那乾脆往後什麼事都不用問他了,他就做個泥偶人,全由著這三個女人做主就是了!
劉徹陷入這樣思緒中的樣子著實有些駭人,身體因怒氣輕微地顫著,面上卻仍雲淡風輕,只一雙眸子透出冰涼刺骨的恨意。
平陽公主不敢相勸,曹襄也懼得心中驚駭,覺著舅舅的模樣比自己母親怒到提刀還要可怖。
若先前讓他對著這樣一個劉徹講述前幾日發生的事情,他必然是不敢多言憤慨的。
曹襄直接躲到了平陽公主身後,卻又擔憂仍被劉徹抱著的曹盈,偷偷探了頭出來,猶豫要不要向劉徹將妹妹討要回來。
然後他就看見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自己年幼的妹妹白藕似的手臂伸出來,手掌輕輕地貼在了劉徹的臉上。
曹盈方才其實沒太聽明白劉徹惱怒的點到底是什麼。
許多事她都不知道,前世裡她自有意識以來就養病於院落中,從未見過這位舅舅。
她所知曉的全是下人們傳於她聽的事跡,知道這位舅舅在政事上雷厲風行,軍事上更是對匈奴的輝煌戰果。
他們稱頌她的舅舅具備高祖的血性,用人不凡,逐匈奴萬裡外。
因而她想像中的舅舅是個英武不凡,深具帝王氣象的雄壯帝王。
但抱著她的這個少年郎英俊是英俊,卻像是個處處受拘束而不平的尋常世家公子,與她的想像有些不似。
這怒氣並非沖她而來,她生不出懼意,反倒是綻了笑顏,試圖安撫這受牢獄枷鎖之苦的雄獅。
柔弱無骨的小手溫度有些涼,懷中的女娃娃安靜的沖自己笑。
劉徹被她的平靜所感染,看著那雙眼所倒映著的自己,心口方才幾乎沒忍住的暴戾怒火不可思議地消散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向平陽公主道:「我如今看著盈盈,才是真羨慕姐姐,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了。」
無有後代一直是他的心中刺,但是比起身為帝王卻處處受制的痛苦來說,子嗣還沒有讓他花過大心思。
總歸他如今不過十八歲,雖然先王為他匆匆加冠了,但實際他也還未到及冠的年齡,往後的日子還長著。
如今後宮中有瘋婆子似的阿嬌,為不沾麻煩,他也只偶爾才去幸美人——至於阿嬌,他是見都不願見的。
這種情況下,沒有子嗣只是偶爾才讓他感到煩惱遺憾。
直到他見了曹盈,才覺著如果他有這樣一個能夠教養在他身邊,不怕他的孩子,或許也不會憋悶到生出恨意的程度。
他身體放鬆了下來,平陽公主也鬆了一口氣,玩笑道:「襄兒從前鬧起來的時候我恨不得抄棍子揍他,你往後也有的受的。」
「不是吧娘,你怎還有動棍子的念頭,那嬰兒像盈盈這樣的乖的本就少見啊,霍去病從前嬰兒時不也哭鬧的嗎?」曹襄眼一瞪,雖不知道自己這兄弟到底哭鬧過沒有,但還是要拉出來做例的。
「霍去病?」劉徹心情好起來,聽到一個陌生的名字便問了一句。
「是襄兒的伴讀,比襄兒還小一歲,卻比襄兒懂事得多。」
平陽公主答了,劉徹仍有些疑惑:「我未聽說京城中哪個世家是霍姓,他是哪家的男兒?」
「並不是世家的子弟,只是他的小姨衛子夫被阿徹你看中帶入宮中,我又看他聰明伶俐,便選了他作襄兒伴讀。」
聽她這樣說,劉徹才恍惚想起他確實是從平陽侯府帶了一個溫婉的女子回宮。
只是他已記不太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