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吳東自己,也不僅僅是青壯年漢子,老人家學了體操身子骨更好了,能在低矮的山上摘野果挖野菜,三月摘野果的時候老人家也是一大主力。小孩子也明顯有力氣,摘野果的時候吳東很擔心影響小孩子的生長發育,但小孩子竟然也不覺得累。
一切都在變化,沒有人發覺,但是時間一久再回頭,竟然這麼明顯。
「吳東叔。」周滿再次開口,神色與聲音都有些疲憊。「我實話跟你講吧,非池是我讀書時候認得的一個道士的徒弟,我也跟那個道士學過一段,所以非池是我的師弟。師父雲遊去了,我怕非池一個人孤單,才帶他回來的。我本來想,回來以後就悄悄地用法術幫村裡做事,多點活路掙錢,架水搭橋開路,能做的我都做,反正只要對村子好就行。沒想到……」
他的聲音頓了一下,好像很傷心但是有強自忍住了,喉結快速而明顯地上下滑動,似乎艱難地忍著,好一會兒才繼續說:「現在我情況已經全部告訴你了,村裡決定怎麼處置我,就慢慢商量吧,我是灌江村的人,不管村委做什麼決定,就算攆我出克,沒要我了,我也會老老實實地走的。」
「阿滿……」吳東看他這個樣子,心裡也難受得很,剛想說話卻被周滿打斷了。
「吳東叔,我想先回克,可以咩?」
「啊!」吳東看他一臉疲憊,想到他半夜把小海送出醫院,肯定一夜沒吃沒睡,現在又累又餓,於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了,只能點頭:「你回克嘛。」
周滿笑了一笑,沒有再說話,牽著應非池走了。一直到離開吳東他們攔路的地方很遠,應非池才擔心地問道:「周滿……」
周滿低頭笑了一笑,說道:「沒事,不用擔心。」
「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讓自己留下,也知道你剛剛演戲的成分居多,但是……」應非池難過地說,「你現在還是很傷心的,我知道。」他仰頭望著周滿,用力握緊了周滿的手,認真地說:「周滿,你這麼好,他們都會理解你、支援你的。就算他們都不支援你,你還有我,雖然……我知道我是不能取代他們啦……」
小道士的表情好像自己受傷了一樣傷心:「我是無法理解你的心情的,因為我不像你在親人的關心下長大,我周圍的人都很可恨。但是我能想像,如果閬風派的同門也是從小愛護著我長大,後來有一天忽然發現我是魔修,必須做一個決定,究竟是冒險留下我這個異類,還是將我趕出師門。哪怕他們最後的決定是留下我,在他們猶豫著怎麼做決定的時候,就已經是傷害我了。我能理解這種猶豫是理所應當的、不該受責備的,但私心裡,我還是會希望,既然是從小愛護著我長大的,難道不能毫不猶豫地支援我嗎?」
他望著周滿,忽然掙脫了周滿的手,在朝陽初升的大路邊,在清新的草木氣息裡,給了周滿一個大大的擁抱。「沒關係,周滿,我都明白的,你可以對我傷心。」
周滿的眼剎那間就酸澀了,再強的英雄也需要一個懷抱可以安睡,再高傲的雄鷹也必須有棲息的巢穴。懷中人就是他的安眠之處、歸依之所,周滿伸手環住小道士的腰,忽然就有了傾訴的欲1望。
「非池,我……」
「周滿,等等。」應非池把頭埋在周滿的肩膀上,右手輕輕地搖了一下腰間的明月鐺,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一股淡淡的靈氣波動起來。應非池閉著眼睛似乎在描繪什麼,周圍的氣息略有差別。過了一會兒,應非池睜開眼,雙手握著周滿的手臂,依舊整個人都窩在周滿懷裡,說道:「好了,做了個隔音符,除了我誰也不許聽見周滿的心事。」
這是一種體貼,也是一種霸道的獨佔,周滿忽然就被這個動作暖了一下,仰頭望了一下開始慢慢湛藍的天空,說道:「非池,我是重生的人,你知道什麼是重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