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動作,已經卸淨戲妝的真實素顏就直麵人前,之前在臺上嫵媚風流的武旦,此時竟是一個修眉俊骨容姿絕世的消瘦青年。
他就是一身樸素白衣站在那裡,就能讓糟亂一團的後臺被盡數忽略,視線不由自主全集中在他身上。
「不用不用,我就想清清淨淨看點好戲,清硯你是天生吃這碗飯的戲曲大家,我可不想讓那些醃臢人近你身毀了你的靈氣。這世道亂,幸好我家裡有點勢力,能保我這份愛好的同時順勢護你一把罷了。」說到這裡,宋老闆也是嘆息。
他抬頭又瞅了蕭清硯一眼,接著道:「不過你這臉確實是太招人,要是能低調點就好了。」
蕭清硯聽他這麼說不由也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苦笑:「我也想,但總不能毀容吧。」
「也是,到時候是沒有狂蜂浪蝶,但也沒法登臺了。」宋老闆也愁,「算了,左右我現在也能護得住你,長得好總比長得醜吃香,外面那幫花錢看戲的也不都是愛看戲都是沖你這張臉來的,錢不賺白不賺。」
聽到宋老闆這麼說,蕭清硯也是啞然。
「對了清硯,我聽你戲班裡的小蓮小六子他們說,你前幾天收留了一個流浪兒在家,還打算讓人一直住下,是真的啊?」宋老闆忽然八卦。
提到家中突然多出的一個人,蕭清硯也是一僵:「嗯,是……」
他說起這個也有些尷尬,那天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個被砸破頭暈在家附近的流浪男孩,一時心軟就把人帶回家救治,想著等傷好再給點錢讓他走人,沒想到男孩不是男孩,是個女孩。
……反正,人最後是留在家裡了。
看他尷尬的樣子宋老闆反而笑了:「如果品性好的話,留著也不錯。你啊,就是太獨了,有人給你作個伴打打岔也是好事。」
蕭清硯含糊應了,都沒敢跟人說家裡那個是女孩。好在宋老闆外面還有事,就跟他聊了幾句便走了。
於是蕭清硯也是趕緊換好衣服收拾好自己,從戲樓後臺走人。
同樂大戲樓養著好幾個戲班子,蕭清硯率領的戲班只是其中一個,他是戲班老闆,所以在外頭能被人叫一聲「蕭老闆」,但和大戲樓的所有人宋老闆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這個時代,任你是多才華橫溢的戲曲大家,在世人嘴裡都不過是個「戲子」罷了。
蕭清硯對自己的身世倒也沒什麼不滿,這個戰亂不斷的年代別說父母雙全是個奢侈品,很多人連活著都是艱難,他仗著自己有張出眾的臉能跟著以前的戲班老闆混口飯吃在上海有一個立足之地而不是被人搞到什麼醃臢地已經是幸運。
但似乎也僅止於此了。
「哦嚯,我就猜他會從這個門走!快,把人抓住馬上帶走,王老闆還在那邊等著呢!」
剛從大戲樓的後門出來,還沒拐彎離開,幾個混混就撲著合圍上來。
看著那幾張撲近的貪婪面孔,蕭清硯面露厭惡之色卻是沒動,身後大戲樓裡早就埋伏好的幾個打手比混混們更快地衝出來,在對方面露驚慌時已經揪住人開始一頓暴捶。
「就知道你們人會守在這兒,老闆早就吩咐過我們看著了!」
「呸,就你們這些玩意也想覬覦蕭老闆,你們也配!」
和被大戲樓用金錢養出來的打手相比,混跡於市井的混混明顯不夠看,這一場單方面的毆打蕭清硯也沒興趣看,他只是將頭上的筒帽又往下壓了壓蓋住了半張臉,和打手頭頭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人就去了街上叫了黃包車離開這片繁華又墮落的區域。
逐漸遠離那個銷金窟,蕭清硯盈於胸口的那股噁心感才算是消散了些。
他只是個登臺唱戲的,臺下的那些人對他說喜歡,很多喜歡的都不是他的戲而是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