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氣溫有點高,即使是前兩天下了雨,熱浪還是在空氣裡翻滾膨脹,耳邊是嘹亮的蟬鳴,還有院子裡那顆幾近枯萎的樹上殘剩的葉子細碎的摩擦聲。
焱壽郎真的很健談,不知不覺和村長聊到了午飯時間,村長和他的女兒梔子熱心地邀請我們留下用餐。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貓頭鷹爽朗地說。
於是這廝差點吃空了人家家裡三天的儲備糧。
我:「……」
這飯量,你不是跟秋道一族有什麼親戚關係吧。
黃昏的時候,梔子端著託盤來到了安置我的房間裡,託盤裡放著一身漂亮的和服,和服上面是當季長勢最旺盛植物菖蒲,款式是未出嫁的女孩兒喜歡的小振袖,和服的旁邊還放著盛放胭脂的精緻小盒子、紅紅的唇脂、畫眉毛的眉筆,還有一隻做成桃花樣式的小簪子。
我低著頭沒看她,也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但是我卻不認為她能把我一個活了這久的老怪物怎麼樣。
「歌小姐。」梔子跨進門檻之前還禮貌地打了招呼。
我沒有回答,我還記得我的人設是「被哥哥帶著四處求醫的腦子有病的妹妹」的人設。
小姑娘走進房間裡,把手裡的託盤放到了桌子上,又起身把我帶到了梳妝檯面前,梳妝檯上的鏡子映出我的臉來。
梔子扶著我的肩膀,看著鏡子裡的我呆滯的樣子:「歌小姐,我來幫你梳妝。」
「爸爸說,村子的神明大人拯救了村子,那她一定會拯救歌小姐。」梔子說,「見到神明大人的時候,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神明大人喜歡漂亮的姑娘,她一定會讓歌小姐變成正常人的。」
從小姑娘的話裡,我沒有感受到虛偽、欺騙的意味,但是我相信世界上沒有所謂的全知全能的神明,如果有,那曾經在宇智波家歷代祭祀神明裡的神社裡搶到帶有神明祝福的糖果的英助,為什麼連上了戰場之後的第一年都沒有活過去,身體殘缺不齊地被埋在宇智波家的墓地裡?
我不相信神明,我只相信報應。
可是這個村子確實被給予了所謂神明的祝福,像梔子這樣的女孩全心全意信賴著這個所謂的神。
我低垂著眼眸,規規矩矩地坐在鏡子前。
神明嗎?
小姑娘拿起眉筆,「歌小姐抬起頭來好嗎?」
我機械似的微微抬頭,梔子喜笑顏開,拿著眉筆給我開始給我描眉。
抹胭脂、打腮紅,把我簡陋束髮帶拆開,用木梳子梳好髮髻,用髮簪固定好,最後一步是點唇脂。
「是……真的嗎?」我抬起頭問她。
梔子的手頓了頓,我看到了她眼睫毛投下的細細剪影。
「你見過,『神明大人』嗎?」我輕輕地問。
你有想過嗎?
「神明大人」從哪裡來?
為什麼會保佑你們?
為什麼這裡的土地在「神明大人」的庇佑之下仍是貧瘠荒涼?
為什麼那些去侍奉她的人,一個都沒回來?
所謂的「神明大人」真的是神明大人嗎?
想過和「神明大人」一起編織謊言的人是誰嗎?
謊言被拆穿的那一刻,你們該何去何從?
我用黑色的眼睛看著給我描眉點唇的小姑娘,眼神低沉得好似深淵。
「會的。」小姑娘笑嘻嘻地繼續給我點唇色,「我沒有見過神明大人,但是啊,爸爸卻見過。」
我仰著頭,任由她在我的嘴唇上點唇脂。
真可憐。
如果坐在這裡的人不是我,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傻子,你只不過是把一個祭品打扮得漂漂亮亮送上祭臺而已。
午夜時分,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