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為對鄒書記這個精瘦的小老頭佩服極了。他的計劃詳盡而又周密,事先沒有任何徵兆,連夜把他從大山深處拉回來,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也不給他和任何人接觸的可能,就徑直就把他扔到楊漢生面前,讓他們兩人全都措手不及。王大為知道了,他回來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從楊漢生口裡掏出秘密,然後他的利用價值就失去了,紀委、反貪局、專案組對他這個沒有查出一點經濟問題的辦公室主任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提起放在桌上的一個塑膠袋走了出去,那是一個多月以前在這個會議室裡被暫時扣留的,或者說是暫時保管的。那裡面有他的那部又大又沉的諾基亞手機、電力公司發的公文包、皮爾卡丹的錢夾和幾篇為楊漢生準備的未寫完的講話稿。紀委的同志很細心,連他給楊婷婷所買的那一盒綠箭口香糖也原封不動地放在裡面。
“我還是有些好奇。”司機出現了,王大為已經都走到門口了,鄒書記還在追問著:“都說你是人才難得,能談談你的遺憾吧。”
“您說的這個問題挺複雜的,不好回答。”王大為站住了腳,想了一會兒才回答:“**用槍桿子裡面出政權的理論打出了一個紅彤彤的新中國,戈爾巴喬夫非常爽快的將列寧建立的蘇聯解體,卡斯特羅直到今天仍然在那個被稱為美國後院的古巴堅持無產階級專政,您認為他們哪一位有過遺憾呢?”
“不對。”鄒書記不贊成的搖著手:“問題說大了。”
“但道理是一樣的。”他繼續把話說完:“每個人的選擇不同、觀點不同、看法不同、做法也不同、命運更不同。也許不論是歷史偉人還是平頭百姓,誰都會有這樣或者那樣的遺憾,但單單是遺憾就能改變一切嗎?”
他很鎮定的轉過身去。
………【38.廢棄的鄉村小學】………
終於到了。
那輛破舊的切諾基沿著一條機耕路一直向前開去,小路很窄,僅有一車寬,路上坑坑窪窪的,有些黃色的鵝卵石,還長著一叢叢已經枯黃的蒿草,一邊是裸露的岩石,一邊是退耕還林種下的那些瘦弱的小樹,窮山惡水,沒有人煙,政府似乎在這裡實行過搬遷安置行動,一路上連一個人都沒有碰上。先是沿著山溝前進,然後就開始爬山,切諾基吼叫著向一個又一個山頂衝去,在最深處的山頂上有所廢棄的鄉村小學,兩排低矮的平房裡似乎空無一人,鏽跡斑斑的校門被鐵鏈緊緊的鎖著,兩隻高大的警犬在校門裡蹦來蹦去,兇狠的在衝著切諾基嗷嗷直叫。
王大為有些佩服鄒明採取的行動高度保密和周密的安排,居然將要犯楊漢生藏到這種鬼不生蛋的地方,不僅與城市近在咫尺,而且山高皇帝遠,連個人都看不到,斷絕了楊漢生的任何僥倖心理,更不必說什麼內外勾結,走漏訊息了。
兩個穿著皺皺巴巴的鴨鴨羽絨服的男人坐在一邊監視,大口地抽著煙,遠遠望去,就像是從他們那些蓬亂的頭髮裡升騰出來的煙霧,他們只給了隔著一張小學生課桌坐著的楊漢生和王大為十分鐘時間,王大為要求能有半個小時,他們拒絕了:“不就是拉拉家常嗎?再多的話也可以說完”;王大為要求能和楊漢生單獨談談,他們沒有反應,楊漢生擺了擺手:“別要求太多,楊叔就是貪得無厭才會落到這個下場。”
除了頭髮很長,蓬亂而有些板結,還有一些散落在佈滿皺紋的眼前晃悠;除了硬硬的鬍鬚沒有剃去,把那張硬朗的臉龐弄得有些蒼老而外,楊漢生依然還是那個高高大大、風風火火的男子漢,連深邃的眼神都沒有變,依然有些漠然處之的神色。山裡的風很大,氣溫很低,空空蕩蕩的屋裡生著一個煤爐子,楊漢生披著一件沾滿黃泥的破舊的軍大衣,這不是他的那件,他的那件還放在江城白姨家裡沒有拿回來。
“你怎麼樣?”楊漢生的聲音有些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