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毛不認識似地看著這個朝夕相處的小秘書,愣了好半天,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當天下下,多數來客和親友都已散去,狄小毛特意把筱雲和陳雪霖留下來,幫著料理各種雜事。第二天一早,三個人默默吃罷飯,陳雪霖忽然嘿嘿地笑起來:
怎麼都那麼哭喪著臉。雖說是喪事,席書記也算是高壽了,古人云人生七十古來稀,他老人家已經七十二歲了。
狄小毛嘆口氣:你呀你,明知道大家心裡想什麼,還要亂打岔!不說這些了,談點有意思的。你在天津這半年,幹得怎麼樣?
老實說,不怎麼樣。你知道的,我這人不是當官的料,自由散漫慣了,戴個烏紗真能累死人。我已經想好了,再過一年也退下來,讓年輕人去幹,實行選舉,選上誰算誰,我當個調研員什麼的,還搞我的集幣去,也算是老有所為吧?
你才多大嘛,怎麼也有這種想法了?
透過你這件事,我算是想通了。人嘛,不論幹什麼事,關鍵是不能太執著。什麼叫執著?這就好比眼前這個茶杯,你不能總是端著,該放下就得放下。執著就容易板滯,滯就是不通,不通就是病態,就會影響你整個的身心,還會影響到你的周圍,你的環境。面對當前這個風雲變幻的時代,那種死抱著某種信念、某個目標不放的人生觀,已經太過時了。
我不同意你這種說法!不管你怎麼說,永遠也不同意!狄小毛的情緒又激盪起來:多少年來,我們就是這樣走過來的。遠的不說,就說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吧,如果不是我們執著地改革開放,能有今天的大好局面?
可是,我們也執著地搞過七十年代的左傾運動,執著地反對過股份制改造,執著地做過一系列糊塗事,其結果又怎麼樣呢?
那是一個認識問題,與執著不執著是兩回事。
是兩回事,但也是一回事。比方說現在,也許我們自以為已經完全認識清楚了,必須不顧一切地執著下去了。可是放到下個世紀,也許我們又執著錯了呢?
一直沉默不語的筱雲忽然說:今兒這是怎麼了,你們怎麼都一下變成了哲學家,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吵個不休。這屋裡的空氣太沉悶了,我們還是出去走一走吧。
出去,去哪兒?
陳雪霖笑起來:你看你看,這不是又執著了?為什麼非要有一個明確而具體的目標,就不能很隨意地、無目標地走走呢?
狄小毛不高興了:我不是說別的。天氣這麼冷,又是在這麼一個時候,這麼個小地方,我們幾個出去瞎轉,別人會怎麼看?
得,這是你的又一個毛病。太在意別人怎麼看,老是考慮周圍,考慮環境,把自己限定在一個既定的小圈圈裡,現在的年輕人就根本沒有這種觀念——陳雪霖說著站了起來:算啦,我給你們出個主意,坐著我的車,咱們以車代步,別人看不見,怎麼樣?
這是一輛掛外地牌照的高階越野車,是陳雪霖從天津開回來的。不一會兒,車窗外已沒有了一幢樓宇,黑幽幽的遠山、積雪皚皚的原野和一條筆直的大路,勾勒出一個肅殺的冬季,陳雪霖邊開車邊哼起了小曲,小車無聲無息地向前滑行。狄小毛不覺一愣:
老弟,這是去哪兒?
不用管,走到哪算哪兒。
你……瘋了?
你才瘋了。告訴你吧,我們去爬你心目中的那座聖山,怎麼樣?
盡胡扯!那裡連路也不通……
現在已修了一半,通到半山腰了……陳雪霖說著,忽然又感慨起來:我知道你對劉青這個人有看法。但我說吧,這個人倒也是個人才。自他上任以來,就決定了要全面開放華光,開這座聖山。找了我好多次,我們也就決定在資金上大力支援。現在,一條新的旅遊大道已經修到半山腰,幾